询问室里，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了。
日光灯惨白的光线下，胡展鹏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陈子墨、宋翩然坐在他对面，沐苒之则靠在门边的墙上，双臂环抱，脸色依然冷硬。
“胡先生。”陈子墨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们白天走访了你家邻居。”
胡展鹏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邻居明确表示，在刘妍妍女士出门去超市之前，也就是大约晚上八点左右，听到你们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争吵持续了几分钟，最后以一声很响的关门声结束。”
“这和你报案时的说辞完全不同。”陈子墨语速平稳，目光紧紧锁住胡展鹏的表情变化，“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胡展鹏的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用力回想了一下，“吵架？是，是有那么回事！”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速飞快地解释，“那天太热了，你们知道的，到了夏天人就是很容易烦躁，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叹了口气，“我想让她去买点菜，她说天热不想动，然后就……就拌了两句嘴！真的就几句！后来她一生气，就摔门出去了！对，就是去超市了！警察同志，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这……这很正常吧？”
宋翩然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心中疑窦丛生。
邻居听到的激烈程度和那句“你再说一遍试试”的怒吼，绝不像是“拌了两句嘴”那么简单。
那声沉重的关门，究竟是刘妍妍负气出走，还是……
突然，胡展鹏低着头低声垂泣起来。
他双手捂着脸颊，“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帮我找到妍妍啊，我要是知道她会发生意外，我当时无论如何都不会惹她生气的。”
胡展鹏捂着脸的指缝里溢出压抑的呜咽，肩膀耸动，“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反驳她的……”
陈子墨轻敲了敲桌面，“你先冷静一点，你这样我们没法问下去。”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胡展鹏这才抬起头，伸手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擦了擦。
他低头苦笑了一声，“让你们见笑了，但是我是真的很担心妍妍，她一个女生在外面，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陈子墨，“你们还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接着，陈子墨又问了一些问题。
胡展鹏的回答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甚至他们跟着胡展鹏去了他家，将家里都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刘妍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警局内。
“会不会是这一次刘妍妍真的很生气，想要给胡展鹏一个教训，所以才好几天没回来？”卢浩垂眸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陈子墨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会。刘妍妍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我们都已经看过了，一般情况下，人选择躲避，至少会去自己内心深处都很相信的地方。”
陈子墨屈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他猛地抬头，看向宋翩然。
宋翩然一脸疑惑，“怎么了？”
“走，再去听听第一次报案的录音。”
录音里，胡展鹏沙哑的声音清晰地重复着：“妍妍又不见了……”
“又？”宋翩然突疑惑出声，“这个刘妍妍经常失踪吗？”
几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三小时后。
胡展鹏坐在派出所调解室里，面前摆着三杯没动过的茶水。
他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膝盖，“去年十二月她摔了电饭煲出走，今年三月因为忘记交水费吵完躲去闺蜜家……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他突然抓住陈子墨的手腕，“她连常吃的降压药都没带！”
沐苒之突然把一叠打印纸拍在桌上。
那是小区物业提供的近半年电梯监控记录，其中用红笔圈出的十三次刘妍妍深夜独行的画面格外刺眼。
每次都在激烈争吵后的午夜。
“每次吵架都出走？”陈子墨用指节叩击着最后一张照片，画面里刘妍妍眼角还挂着泪，“为什么之前不说？”
胡展鹏的喉结剧烈滚动。
在墙上的时钟滴答声中，他哑着嗓子道：“要面子……而且她每次都会回来。”
汗水在他下巴汇聚成水珠，不一会儿的功夫脸上都是汗水，“这次我真的找遍了所有地方，连她最讨厌的表姐家都问了！”
沐苒之突然起身走向证物袋，拎出那个浅棕色草编包。
这样的包，刘妍妍有好几个。
每一个看上去都大差不差。
她翻转包体，露出内侧标签。
某连锁药店会员卡正静静躺在夹层。
“查查这张卡。”沐苒之冷声开口，“既然刘妍妍常吃降压药，药店监控或许能告诉我们更多。”
当夜23:47，药店监控显示刘妍妍在失踪当日18:32分时，曾神色慌张地购买过双倍剂量的降压药。
药店监控画面在屏幕上无声播放。
宋翩然的目光死死锁住刘妍妍。
屏幕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飘忽不定地在柜台和门口之间快速扫视，额角渗出的汗珠在监控下清晰可见。
她付钱时手指微微发抖，接过药袋的动作近乎抢夺。
整个过程透着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紧绷感，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身体不适。
“双倍剂量……”陈子墨的声音低沉，“她那天血压状况很糟？还是有别的打算？”
宋翩然的视线胶着在柜台玻璃那模糊的反光上。
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高瘦，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小半截冷白的下颚。
他站在药店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姿态僵硬。
不像路人，更像在……
监视。
“查这个人。”陈子墨立刻对卢浩下令，“药店门口街道监控，所有可能的角度，把他给我挖出来！”
然而，卢浩很快带来了坏消息，“药店门口那个监控探头，角度正好被旁边一个广告牌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