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
宋翩然被他拽得踉跄一步，手臂的伤被牵扯到，痛得她蹙紧了眉头。
她看着陈子墨的后颈线条，和他那只紧紧扣在自己手腕上，骨节分明的手。
周围队员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又迅速移开。
宋翩然任由他拽着，穿过杂乱的现场。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灼热而有力。
两天后，傍晚。
宋翩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来空气中弥漫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
宋若雨端着两碗刚出锅的汤从厨房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
“小心烫啊，”宋若雨叮嘱着，在宋翩然身边坐下，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妹妹身上，带着审视，“啧，最近气色还行。就是……”
她顿了顿，眼神在宋翩然脸上细细看了看，“总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宋翩然正伸手去端离自己较近的那碗汤，闻言动作没停：“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宋若雨歪着头，眉头微蹙，“眼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不像以前，总有点飘，有点怯生生的。以前问你点事儿，你眼神老躲闪，说话也黏黏糊糊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带上点调侃，“还记得你小时候，隔壁王奶奶家的大鹅追了你半条街，你吓得跑回家，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我的腿死活不撒手，晚饭都不肯出去吃，非说大鹅在门口守着，你一出去就要啄你。”
宋翩然轻笑了声，把汤碗端到面前，“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碗沿很烫，她指尖被烫得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手指的位置，稳稳地端住了。
宋若雨没察觉，继续说道：“不说小时候，就去年，你切水果不小心划了道小口子，血珠都没冒几颗，就慌得不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翻箱倒柜找创可贴，还非让我给你吹吹，说疼得要命。”
她看着宋翩然平静的侧脸，语气里的调侃淡了，多了几分认真和探究，“可现在呢？跟你说话，你眼睛是看着我的，说话也不拖泥带水了。”
她想了想，“好像……没那么怕事儿了？整个人绷着一股劲儿，就像块硬石头，不是以前那个一碰就缩回去的哭哭包了。”
她话音刚落，宋翩然正拿起汤匙准备搅动。
动作间，她的手肘无意碰了一下滚烫的碗壁外侧。
“嘶。”
一声极轻微的抽气声。
宋若雨立刻看过去：“怎么了？”
只见宋翩然眉头都没皱一下，迅速将汤匙放下，动作没有丝毫慌乱。
她低头看了一眼左手小臂外侧靠近手肘的地方。
那里瞬间红了一小点，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发白。
宋若雨急了：“烫着了？快，去冲冷水！”
她说着就要起身。
“没事。”宋翩然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她稳稳地将那碗滚烫的汤推到茶几中央远离两人的位置，然后才站起身，径直走向厨房。
没有惊呼，没有失措，连脚步都稳定如常。
宋若雨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厨房传来清晰的水流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水流声停止后，宋翩然很快走出来，手臂上那块烫红的皮肤湿漉漉的，但看起来处理及时，没有起泡。
她手里还拿着一管小小的烫伤药膏。
熟练地拧开盖子，挤出一点透明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发红的皮肤上。
整个过程动作流畅冷静，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宋若雨看着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看着她专注处理伤口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一丝过去的惊慌和委屈。
宋翩然涂好药膏，放下袖子遮住那块红痕，重新坐回沙发。
宋若雨不知怎的，看到自己妹妹这样，她应该高兴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本想笑一笑，刚一扯唇，一行清泪竟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愣了愣，伸手将脸上的痕迹抹去。
她声音有些哽咽，“然然，这段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姐，”她抬眼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宋若雨，一字一句的开口，“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些事，躲不开，怕也没用。”
她的眼神清澈而稳定。
宋若雨张了张嘴，看着妹妹那双沉静得让她有些陌生的眼睛，最终没再追问那个哭包妹妹去了哪里。
她默默地把另一碗温度稍低的汤推到宋翩然面前，低声道：“……喝汤吧，这次小心点。”
语气里，有疑惑，有心疼，也有安心。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汤碗散发的热气。
宋若雨低头，用汤匙搅着自己那碗汤。
她目光又落回宋翩然身上。
“最近……”宋若雨的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微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工作还顺利吗？没…没再碰上什么难缠的事吧？”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眼神却紧紧落在宋翩然的脸上。
宋翩然正低头吹着汤面的热气，动作平稳。
听到问话，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地对上姐姐探寻的视线。
“老样子。”她回答得极其自然，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公司里都是些文书工作，按部就班，没什么特别的。”
“哦……那就好。”宋若雨应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汤。
汤很烫，她却似乎没察觉，心思显然不在汤上，“看你最近……好像还挺忙的。”
“项目有点赶。”宋翩然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动作从容，“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宋若雨看着她。
妹妹说话时眼神没有丝毫躲闪，表情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这普通文职的说辞，和过去那个抱怨几句工作琐事都会带点委屈的妹妹，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可偏偏，这理由又很正常。
“那就好。”宋若雨最终只能重复道，声音低了下去。
她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进宋翩然碗里：“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嗯，谢谢姐。”宋翩然应着，低头安静地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