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江面上,一艘大船在飞快行驶。
这个船有两层高,船头上,一人负手而立,正是杨悠。
前两天他还在烽火硝烟的战场,短短几日,他已经到了这里。
这里风平浪静,一片祥和,让杨悠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想法。
他陷入了沉思。
那天与段锦不欢而散后,他不想在云县待着,便回到熙和军营。
谁知,他刚要到军营就接到皇上密信,让他即刻归来。
杨悠还没有做好决定,第二封密信匆匆而至,召令他连夜归来。
他怕临安出了事情,便匆忙写下两封信。一封信给沈岳,一封信给父亲。
他本来想着等沈岳回来以后再走,但没想到陛下还派使者过来,不容他耽误,恭敬的请杨悠即刻启程。
杨悠诧异,向使者打听到底是何事情,使者却一言不发,只是态度强硬,要求杨悠必须立刻走。
杨悠无奈,匆匆交代事情以后,便随着使者往回赶。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告诉段锦这个消息。
之前,他离开云县回熙和军营的时候,段锦曾拦住过他,恳求他别走。
但杨悠那会儿心里负气,不愿意理他,还是回去了。
段锦也怕惹他生气,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的马车远去。
如今,自己不辞而别,不知道段锦会怎么样?
杨悠苦笑,嘲笑自己别扭,既然舍不得为何要说那样的狠话。
但他确实过不了那个坎,段锦骗他,这是他最难以接受的。
他与段锦自幼一起长大,段锦竟然骗他,杨悠想到这里,苦笑地摇摇头,捂着嘴,低低咳嗽起来。
刘寻雁从船舱里面钻出来,给杨悠披了一件衣服,轻声道:“大人,进去吧。”
杨悠好不容易停止咳嗽,看向刘寻雁,低声道:“阿雁,你不该跟我回去的。”
刘寻雁却一笑:“哥哥,不该做的事很多,难道我都不去做吧。”
“是。”杨悠愣怔半晌:“阿雁,哥哥不如你。”
“好了。”刘寻雁将他推到船舱里,低声道:“进去吧。”
他俯身进去,里面一个妙龄女子对他微笑,这是刘寻雁的妻子卓昕。
因为卓坤已经明确归降熙和朝,所以使者便领着杨悠与刘寻雁从沐城坐船赶往临安。
在沐城的时候,卓坤以不忍夫妻两个分离,便将自己的女儿卓昕送到刘寻雁身边,让他们们夫妻得以团聚。
刘寻雁走到卓昕旁边,俯身温柔细语地问道:“夫人,没事吧?”
卓昕柔柔一笑:“夫君,没事。”
两个人相视而笑。
杨悠看着她们两个假戏真做,心里感到熨帖,无论男女,只要真心相爱,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他目光穿过晃荡地江面,想到了段锦,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现在远离战场,他倒是冷静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愤慨了,也有些后悔,当时该心平气和,想一想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起熙和帝如此大费周章地召他回去到底为何事,难道是老师出事了?
但前几天与老师通信的时候还很正常。
刘寻雁与卓昕甜甜蜜蜜,转头看到杨悠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眼神空洞。
她心里一动,轻拍卓昕的胳膊,走过来低声道:“哥哥,你没事吧?”
杨悠回过神来,仰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阿雁,放心,无事。”
但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无事的,刘寻雁蹙眉地望着他。
杨悠看到她这个样子,笑起来:“放心,真没事,来,陪我下盘棋吧。”
说着便将棋盘摆出来,他持黑子,让刘寻雁持白子。
卓昕起身,端了两杯茶放在桌子旁边,跪坐在刘寻雁旁边,看他们两个在棋盘上厮杀。
杨悠性格温和,但下棋的时候却锋芒毕露,步步紧逼。
而刘寻雁则不正面进攻,习惯迂回曲折,两个人你来我往,很是激烈。
刘寻雁一边下棋一边不经意问道:“大人与段将军怎么吵架了?”
杨悠捏着棋子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棋子,摇头:“只是有些矛盾。”
“嗯。”刘寻雁微微点头,与卓昕对视一眼,笑道:“两个人之间难免会有矛盾,说开了就好了。”
杨悠又捏了一个棋子,摇头苦笑:“有的事说开了可能会更难受。”
刘寻雁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沉默下来。
很快,刘寻雁的白棋被杨悠的黑棋逼到了绝境,她一挥手,抱拳道:“小弟认输了。”
杨悠一笑,也将棋搁置起来。
卓昕在旁边笑道:“夫君,大人,喝口茶静静心。”
几个人在船舱说了一会儿话,天渐渐暗下来了。
使者也从下面上来,态度强硬道:“大人,该去休息了。”
杨悠瞥了他一眼,不动。
那个人又生硬地说了一遍:“请吧,大人。”
杨悠还是不动。
众人都沉默下来,一时之间,船舱鸦雀无声,很是尴尬。
“大人。”半晌,那个人见杨悠不动,想要开口威胁道:“您要是不从,那我只能用强的了。”
杨悠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忽然笑起来:“这位大人,在下可犯何罪?”
使者脸色变了一下,然后恢复到面无表情道:“到了临安,您自然就知道了。”
杨悠与刘寻雁对视,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难道陛下召自己回去想要治罪吗?
但自己一直谨慎小心,在临安,从未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
陛下到底意欲何为呢?
杨悠叹气,也不再为难使者,起身随他回到房间。
刘寻雁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着急,陛下召杨悠回去,如果要治罪,那只能是重罪,这次会不会凶多吉少?
她与卓昕对视,上前挡住使者的去路道:“大人,到底怎么回事,请说清楚。”
这个使者看了刘寻雁一眼,又看了她旁边的卓昕,知道这是郡主与郡马爷,态度不再那么强硬,恭敬了一些:“郡马爷,小人也不知道,只能到了临安再说了。”
刘寻雁还想说话,被旁边的杨悠制止道:“阿雁,算了,使者大人也是秉公处理,等见到陛下在下自然会如实禀告陛下的。”
“是。”刘寻雁皱眉让出去路。
杨悠被使者送回到房间,自从在船上每天都会这样,白天的时候,使者会任由杨悠自由活动,但一到晚上,便强硬要求他回房,不允许再出来。
杨悠心里盘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使者这么做,绝对是受了陛下的指使,但现在伐羌之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眼看就要打进开封,赶走羌人了。
陛下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自己回去呢?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