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柳絮穿过回廊,苏晚跪坐在醉荫亭内,蒲团上的苏晚正静静地坐着,她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已经裂开的明月珰,仿佛在感受着它曾经的温润与光泽。亭外,那株百年海棠树正盛开着,花朵如血渍般殷红,这是一种用南海鲛人血浇灌而成的异种,也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二姑娘,苏学士到了。”老仆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亭内的宁静。苏晚猛地抬起头,目光望向亭子外。只见苏轼正缓缓地走来,他的脚步踩在满地的残红之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手中握着一根青竹杖,杖上悬挂着一个酒葫芦,随着他的步履摇晃,不时有几滴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宛如点点星光。
苏轼今日并未穿着官服,而是身着一袭褪色的黄州棉袍,看上去有些落魄。然而,他的步伐却依旧稳健,他的神情也依旧从容。三年前被贬谪的经历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让他多了几分洒脱和不羁。
\"晚儿替家父赔罪。\"苏晚垂首奉茶,\"父亲昨夜突发急症,不能...\"
\"无妨无妨!\"苏轼径自落座,酒气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老夫今日原是为祭拜令堂。\"
他解下腰间定窑孩儿枕,白瓷婴孩的笑靥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晚瞳孔骤缩——这物件与母亲生前枕的一模一样,只是婴孩左耳多颗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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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苏府藏书楼**
风穿过楼阁间的《天香谱》残卷,泛黄的宣纸如招魂幡般簌簌作响。苏轼醉醺醺地倚着紫檀书架,手中狼毫在《黄州寒食诗帖》上乱点:\"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好诗!当浮一大白!\"
苏晚盯着他泼墨的袖口。那抹朱砂色不似寻常印泥,倒像...
\"苏姑娘可识得此物?\"
裴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今日换了件雨过天青襕衫,左手仍缠着玄铁镣铐,六指按在诗帖空白处:\"寒食帖墨中掺了龙脑香,遇热则显...\"
轰!
苏轼突然打翻烛台,火舌舔上诗帖的刹那,苏晚嗅到浓烈的血腥气。泛黄的纸面渗出暗红纹路,竟是用人血写的\"青蚨\"二字,与她香囊中的青蚨币纹路严丝合缝。
\"罪过罪过!\"苏轼醉眼迷离地拍打火苗,袖中却滑出个琉璃瓶,将燃灰尽数收入,\"寒食祭祖,最忌见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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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醉荫亭暗室**
暗门在苏轼酒葫芦的敲击下缓缓开启。苏晚跟着二人踏入密室,霉味混着雪中春信香扑面而来。四十九盏人鱼膏长明灯环绕青铜鼎,鼎身饕餮纹中嵌着半枚青蚨币。
\"元丰七年七月初七,香疫案第三百六十一具尸体。\"
裴砚的六指抚过鼎耳刻痕,声线冷过地窖寒冰。苏晚看见那行小字,突然头痛欲裂——正是母亲发疯那夜,在丹房反复刻写的数字。
苏轼突然清醒,将孩儿枕砸向青铜鼎。白瓷碎裂的脆响中,暗格弹出半册名簿,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
\"这是香疫案遗孤名册,\"裴砚翻到缺页处,\"缺失的第七页...\"
吱呀——
暗门突然被推开。苏晚的继母立在逆光中,手中提着的六角宫灯映出鬼魅笑容:\"诸位是在找这个么?\"
她扬起的宣纸上,赫然是苏晚的生辰八字,落款处盖着带血的太医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