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江州总是阴雨绵绵。苏瑶的工作室里,落地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在她摊开的设计稿上投下斑驳的水痕。稿纸上,两朵并蒂莲正缓缓舒展——花瓣用渐变粉钻勾勒,花蕊是碎钻拼成的星芒,连花瓣边缘的褶皱都用0.1毫米的金丝描摹,仿佛能触到晨露的湿润。
\"苏设计师,您要的月光石到了。\"助理小雅抱着一箱矿石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雨珠。她把箱子放在工作台边,瞥了眼设计稿,\"这并蒂莲的设计真美,像两朵云又像两颗心...您昨天熬到凌晨三点画的吧?\"
苏瑶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笑着接过矿石:\"给贺氏新季高定珠宝的稿子,得赶在七夕前定版。\"她的指尖抚过月光石的表面,\"这对并蒂莲,我要让佩戴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原来爱不是单方面的绽放,是两棵根须缠在一起的树。\"
小雅正要帮忙整理矿石,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她看了眼消息,脸色骤变:\"苏设计师,不好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我去茶水间倒水,回来时工作室门开着,设计稿...设计稿不见了!\"
苏瑶的笔\"啪\"地掉在稿纸上,溅开一团墨渍。她抓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最后一条未读消息是十分钟前小雅发的:\"我去接个电话,您等我两分钟。\"而此刻,她放在窗台的咖啡杯还冒着热气,说明离开的时间不过七八分钟。
\"监控呢?\"她抓住小雅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肤里。
\"查了!\"小雅慌忙翻出平板,监控画面里,工作室门在九点十七分被推开一道缝,一只戴鸭舌帽的手伸进来,快速抽走了桌上的牛皮纸袋。由于角度问题,人脸完全被帽檐挡住,连身高体型都看不清。
苏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款\"并蒂莲\"设计稿是她筹备了三个月的心血,不仅融入了她与贺辰风从校园到婚姻的点滴,更藏着两人共同设计的\"隐藏款\"——用两人婚戒熔铸的金丝缠绕在花茎处,内侧刻着\"cY&SR,生生不息\"。一旦落入竞争对手手里,不仅商业机密泄露,更可能被曲解成\"抄袭\"。
\"先别声张。\"她深吸一口气,\"联系安保部,封锁所有出口;让It部查门禁记录,最近一周所有新入职员工的资料调出来。\"
小雅点头时,苏瑶的目光落在窗台的咖啡杯上——杯壁上还留着她刚才画设计稿时蹭上的蓝色彩铅。她忽然想起,今早贺辰风来送早餐时,曾摸过她的发顶,说:\"今天别画太晚,我让司机七点来接你去看中医。\"那时他的西装袖口沾着点墨水,应该是帮她整理设计图时蹭上的。
\"瑶瑶?\"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苏瑶转身,看见贺辰风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最爱的桂花糕。\"听说你工作室进贼了?\"他走过来,把食盒放在她手边,\"先吃点东西,我让陆铭调了监控。\"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头晕。她掰了块桂花糕,甜糯的豆沙在嘴里化开:\"你怎么来了?\"
\"我让李泽查了。\"贺辰风拉过转椅坐在她身边,指尖划过设计稿上的并蒂莲,\"上个月珠宝展后,有三家竞品公司都在挖你。其中'星芒珠宝'的设计总监赵婷,半年前从'云裳'离职——你记得吗?云裳去年被曝泄露高定设计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苏瑶的手顿住了。赵婷这个名字,她确实听过。三个月前,贺氏招聘时,hR曾把她的简历放在她桌上:\"这位赵小姐的设计风格很像你,尤其是对花卉元素的运用。\"
\"我让人查了她的入职资料。\"贺辰风调出平板里的照片,\"赵婷,28岁,毕业于中央圣马丁,擅长珠宝设计。但云裳离职时,公司声明她'因个人原因离职',可网上有匿名帖子说她'偷了当季高定的设计稿'。\"
苏瑶盯着照片里的赵婷——齐肩短发,左眼角有颗泪痣,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梨涡。单看模样,确实像个温柔的设计师。\"她今天来过公司吗?\"
\"来了。\"贺辰风调出门禁记录,\"早上八点四十刷的卡,说是来送新设计的样品。但监控里,她在九点零五分又进了你的工作室。\"
苏瑶的呼吸一滞。九点零五分,正是她离开工作室去茶水间的时间。
下午三点,安保部的监控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陆铭把赵婷近一周的行动轨迹投在大屏上:\"周一送样品,周二借故问设计进度,周三在茶水间'偶遇'苏设计师,周四...买了杯奶茶放在她桌上。\"他的手指划过时间轴,\"今天早上,她又提前半小时到公司,说是'给苏设计师送资料'。\"
屏幕上,赵婷的身影出现在工作室走廊。她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从包里掏出个与苏瑶同款的牛皮纸袋——那是苏瑶上周在文创店买的,印着\"灵感不设限\"的字样。
\"她替换了纸袋。\"苏瑶轻声说,\"我平时都用这个袋子装设计稿,她大概观察了一周,摸清了我的习惯。\"
贺辰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她替换的时机很巧——刚好在你离开的七八分钟里。这说明她对楼层的监控点位、保洁阿姨的打扫时间,甚至你的作息,都了如指掌。\"
\"她为什么要偷?\"小雅忍不住问,\"苏设计师的设计稿虽然好,但星芒珠宝的首席设计师是法国人,她未必能上位。\"
\"因为钱。\"陆铭调出另一份资料,\"赵婷的丈夫去年得了尿毒症,每月透析费要三万。她上个月还找财务预支了工资,说是'家里急事'。\"
苏瑶望着屏幕里的赵婷,忽然想起今早她在电梯里遇到的场景。当时赵婷捧着一束百合,说要\"送给苏设计师\",苏瑶接过时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应该是刚从医院回来。
\"放她走吧。\"苏瑶突然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贺辰风皱眉:\"瑶瑶?\"
\"她不是坏人。\"苏瑶拿起设计稿,指腹抚过被替换的纸袋边缘,\"她只是被生活逼急了。\"她转向陆铭,\"把监控录像和门禁记录发给警方,但别对外公布。另外...\"
她打开抽屉,取出个信封:\"这里面是我的存款,不多,但足够付她丈夫半年的透析费。\"
小雅急了:\"苏设计师,您这是...\"
\"设计稿可以再画,但人心不能碎。\"苏瑶把信封塞进陆铭手里,\"告诉她,我用这个换她的设计稿。如果她愿意,明天来我办公室聊聊。\"
次日清晨,赵婷站在苏瑶的工作室门口,手里攥着那个信封。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泪,见苏瑶开门,立刻\"扑通\"一声跪下来:\"苏设计师,我对不起您!我就是...就是实在没办法了...\"
苏瑶弯腰扶起她:\"起来吧。你丈夫的病怎么样了?\"
赵婷的眼泪决堤:\"医生说要换肾,可匹配的肾源要等半年,手术费加后期治疗要五十万...我卖了房子,借了高利贷,可还是不够...\"她抽噎着,\"我看到您的设计稿时,第一反应是'这么美的设计,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您,我只是...只是想救救我老公。\"
苏瑶从包里取出个U盘:\"这里面是'并蒂莲'的完整设计稿,包括3d建模和工艺说明。你拿去找靠谱的买家,但记住——\"她的语气突然严肃,\"如果有人用它牟取暴利,或者曲解设计理念,我会让你和你的丈夫,还有那个买家,一起上新闻头条。\"
赵婷颤抖着接过U盘,突然跪下来给苏瑶磕头:\"苏设计师,我...我该怎么报答您?\"
\"不用报答。\"苏瑶蹲下来,与她平视,\"但你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你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不该用这种方式毁了自己。\"她顿了顿,\"对了,你丈夫的病历能给我看看吗?我认识一位肾移植专家,或许能帮忙。\"
赵婷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苏瑶的笑容像窗外的阳光,穿透了连日来的阴雨:\"设计稿能救你一时,但救不了一世。真正的生机,要靠你自己和你的丈夫去争取。\"
三天后,贺辰风的私人飞机上,苏瑶靠在他肩头,翻看着最新的设计稿。
\"并蒂莲\"的最终版已经完成。两朵莲花的花瓣用渐变粉钻和月光石交替镶嵌,花茎处缠绕着用两人婚戒熔铸的金丝,内侧的刻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最妙的是,她在花瓣边缘加了道极细的暗纹——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爱不是占有,是共同生长。\"
\"在想什么?\"贺辰风的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珍珠发夹——那是她用第一次得奖的奖金买的,戴了五年。
\"在想赵婷。\"苏瑶轻声说,\"昨天她发消息给我,说丈夫已经联系上肾源了。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为了救母亲愿意捐肾。\"
贺辰风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不。\"苏瑶转头看他,眼睛里有星光在跳,\"是你改变了我。你让我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保护自己,是允许自己柔软,也允许别人脆弱。\"
飞机掠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苏瑶的设计稿摊在腿上,并蒂莲的花瓣在光线下流转,像两团永不熄灭的火。
\"对了,\"贺辰风突然说,\"今晚的庆功宴,你要穿哪件礼服?\"
\"穿那件月白色的。\"苏瑶笑了,\"就是你说'像把月光穿在身上'的那件。\"
\"还要戴那枚戒指。\"贺辰风指了指她的无名指,\"那枚刻着'设计·爱'的。\"
苏瑶的手指抚过戒圈,想起三个月前在咖啡厅,贺辰风把戒指递给她时说的话:\"珠宝不只是装饰品,是情感的载体。\"
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载体\",从来不是金属或宝石,而是两个相爱的人,愿意为彼此托底的真心。
窗外的云海翻涌,像极了她设计的并蒂莲。风从舷窗吹进来,掀起设计稿的页脚,露出最后一页的字迹——那是她刚写的:
\"致贺辰风:
感谢你让我知道,
最好的设计不在图纸上,
而在你握住我手的温度里;
最珍贵的珠宝不在展柜里,
而在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里。
愿我们的爱,
像并蒂莲,
根须相连,生生不息。\"
贺辰风低头吻她,带着咸涩的泪。他知道,这滴泪里不仅有感动,更有对未来的期许——他们会一起设计更多的珠宝,一起走过更多的风雨,一起把\"生生不息\"四个字,写成最动人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