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徐去而复返,四爷愣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
“哎呦,老徐,这大冷天的,你瞎跑什么,快脱鞋上炕,喝口酒暖和暖和。”
嘴里说着,眼睛却看向了严宽。
他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笃定老徐还会回来。
老徐打了个喷嚏,板着一张驴脸,直接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滋了滋牙,看向严宽。
“就这一把枪,没有子弹,你要换就换,不换拉倒。”
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
刚才在门口站了半天,冻掉他半条命。
“别着急,先让我验验枪。”
严宽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
“验吧,好好验,等我出了这个门儿,再找我就没用了。”
老徐哼了一声。
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的验枪!
不过就是运气好,捡了只熊,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严宽也不说话,又吃了几口菜,这才慢条斯理地把炕上那把五六半拿了起来。
先关上保险,检查了一下弹仓,然后反复拉了拉枪栓。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拆下防尘盖,检查复进弹簧,再拆下机枪框,检查撞针。
接着拆下上护木,检查导气杆和导气弹簧……
前后不过二十秒钟,整支枪就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
拆分下来的每一个零件,都被他整整齐齐摆放好。
一旁的老徐本来还一脸轻视,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
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验枪的。
“你这本事也是从四爷那里学来的?”
一般人验枪,基本上就是检查一下膛线弹仓,可眼前这小子,竟是直接来了一场外科手术。
严宽还没说话,四爷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啊,这小子比我聪明。”
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严宽已经轻车熟路地将枪组装完毕,淡淡地说道:“这枪还不错,但没做过保养,打枪会很涩,也容易生锈,你必须搭我二十发子弹。”
“没问题!”
出乎严宽意料,老徐这次没有讨价还价,竟直接一口答应了。
“今天我姓徐的交你这个朋友了。”
说完,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散装子弹,放在了炕上。
把子弹直接放到怀里的,严宽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禁有些好笑。
严宽也不客气,拿出一枚子弹放到弹仓,开始对窗外瞄准。
“别在屋里放枪。”
四爷急忙阻拦。
虽然现在不禁枪,但如果在家里放枪,让人给举报了,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结果他多心了。
严宽并没有射击,只是试了试手感,就又把子弹退了出来。
枪管很直,零件也都是原装的。
他对这把枪很满意。
“下次有熊皮,联系我。”
留下一句话,老徐把熊皮一卷,往肩膀上一扛,就冒着雪离开了。
四爷把他送到门外,转身进屋就问道:“你小子,咋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严宽笑了笑,说道:“他既然知道我想用熊皮换枪,自然会带枪来,做买卖嘛,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这买卖他怎么也不亏,无非就是多赚或者少赚。”
其实退一步说,就算他不回来,严宽也没什么损失的。
现在满大街都是枪,从哪里搞不到一把?
四爷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这买卖做不成,老徐不就白跑一趟了吗,这得耽误多少事啊。
于是对严宽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他本以为这小子只是打猎有天赋,没想到还会玩心眼。
搞不好长大之后,真能混出点名堂来。
想到这里,四爷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兰子。
而大兰子,则偷眼瞧着严宽。
村里人也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也不会相信什么爱情,只要两个人看对了眼,能搭伙过日子也就行了。
又过了半个钟,雪小了,严宽找来布条把枪缠上,就回家了。
有了这把枪,熊瞎子山的猎物们可就要遭殃喽。
严宽心里盘算着,带上枪,直接去山里待上三天,一口气打六七头野猪,就算完成大队长的任务了。
现在他不缺枪了,但还惦记着林业局的那个编制。
这可是个肥差,每个月都有四五十块的收入,比种地可强多了。
刚一到家门口,严宽就听到了妹妹的哭声,吃了一惊,连忙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不少,除了母亲和妹妹之外,奶奶张桂香和大娘徐莺莺都在。
“你们又来干什么?”
严宽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是真服了这些亲戚了,三天两头都要上门找麻烦。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当然是拿我们的肉。”
张桂香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道。
“你们的肉?”
严宽在二人脸上扫了扫。
“没错,就是我们的肉!”
张桂香大声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这些日子从山上搞了不少肉,到处送人,连孙大脑袋家都送了。我们是来拿属于我们那份的。”
听了这话,严宽差点笑出声音。
“你也知道这些肉是我打来的,请问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脸皮厚的人,严宽见过多了,可是像她俩这样的,还真是从没见过。
“有关系,怎么没关系?我可是你亲奶奶,她可是你亲大娘,分你点肉怎么了?要是没我的话,能有你爹吗?没有你爹的话,能有你吗?”
张桂香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少提我爹。”
严宽哼了一声,说:“广播员的工作,本来是我爹争取到的,是你非逼他让给我大伯,要不是你的话,我爹也不会活活累死。”
“我爹死了之后,你们又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你心里清楚。”
“你哪来的脸,到我家来拿东西?”
这些话,早在他的心里憋了很久,本来,他是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难堪的。
可是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耍赖,实在让严宽忍无可忍了。
张桂香也被严宽的表情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你胡说八道,你爹是生病死的,谁说是累死的?反正我不管,你是我孙子,就得给我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