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的意识在识海的轰鸣中碎裂成星屑。
湮灭声波像无数把刻刀，正沿着他灵魂的纹路一寸寸剜割，每一道音波都让他的阵图裂痕更深几分。
他能听见青鸾的尖叫穿透耳膜，却像隔着层模糊的水幕；能看见天机老人的嘴在动，可那些字句被噪声揉成了乱码。
\"不能在这里结束。\"他咬碎的后槽牙混着血沫渗进喉咙，这丝刺痛反而让混沌悟性在濒死边缘突然暴起。
意识深处，某段被吞噬的古老记忆突然翻涌——那是三个月前在归墟边缘，他从一截焦黑的神魔残骨里扒出的\"太初熔金阵\"。
当时这阵法因残缺被他随手丢进阵图角落，此刻却在识海震荡中发出蜂鸣。
\"原来你在等这个时候。\"玄尘喉间溢出低笑，血珠顺着下巴砸在碎裂的棋盘上。
他颤抖的左手按在胸口，阵图的纹路突然从皮肤下浮起，金黑两色光流顺着手臂窜上指尖。
青鸾扑过来想抓住他手腕，却被那光流烫得缩回爪子，火羽在半空炸成细碎的火星：\"你疯了？
现在调动残缺阵法会爆体的！\"
\"总比被系统抹成灰强。\"玄尘的瞳孔里翻涌着混沌气，右手食指突然戳进心口。
阵图核心处，那团被他吞噬的因果本源突然燃烧起来，像团浇了油的火，顺着他刻意引导的经脉往识海涌去。
湮灭声波的轰鸣中，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看见青鸾眼眶泛红地扑过来用火焰裹住他的腰，却被系统力量震得撞向墙壁。
\"太初熔金阵，起。\"他咬着血沫吐出最后四个字。
识海里，那道沉睡的阵法残图突然活了过来。
金红纹路如藤蔓般爬过阵图裂痕，每一寸延伸都在啃噬湮灭声波的力量。
玄尘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天机老人的棋盘碎片里，那缕黑雾突然剧烈收缩，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扯进他的阵图；原本萎缩成光团的因果推演术，竟又开始渗出微光，像是在给熔金阵提供燃料。
\"这不可能......\"天机老人的瞳孔剧烈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檀木椅背，指节发白。
他看见玄尘身上的光流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而是形成了某种循环：系统的湮灭力被熔金阵绞碎，转而注入阵图；阵图吸收的力量又反哺回来，将他残余的推演术本源一点点抽离。
原本稳操胜券的释然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惊恐的慌乱——这根本不是他所知的\"吞噬\"，更像......两种规则在互相啃食。
萧雨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她袖中垂落的因果线原本纠缠成死结，此刻却突然舒展，露出几缕金线。
作为天机老人最器重的弟子，她能清晰看见玄尘周身的因果网正在重组：被系统力量斩断的命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接，而每连接一寸，就有更多属于天机阁的因果线被扯断。
她攥紧袖口的手指泛白，喉间发紧——这哪是阵灵被清洗，分明是......
\"咳。\"玄尘突然剧烈咳嗽，鲜血喷在青鸾为他凝聚的火盾上，腾起一阵血雾。
但他的阵图裂痕正在愈合，金黑双色的光流变得更加炽烈。
他能感觉到熔金阵在疯狂吞噬系统力量，那些原本要碾碎他意识的声波，此刻成了阵法晋级的养料。
棋盘碎片里的黑雾突然发出尖啸，试图挣脱，但被熔金阵的纹路死死缠住，像条被勒住脖子的蛇。
\"原来归墟玉牌的刻痕......\"玄尘望着逐渐稳定的识海，突然笑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局终在墟\"是指最终战场，此刻才明白——当吞噬者与被吞噬者的界限模糊，当系统的清洗力反成滋养，这场局的\"主\"与\"客\"，早就换了位置。
天机老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原本佝偻的脊背挺直，刚才还在萎缩的推演术光团突然暴涨，那些被熔金阵抽离的本源竟又逆流而回，在他掌心凝聚成把泛着青光的匕首。
萧雨惊呼一声要冲过来，却被他挥手震退，因果线在半空断成两截。
\"小友好手段。\"天机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有另一个存在附在他身上，\"但你以为仅凭残缺阵法就能逆转......\"
话音未落，玄尘身后的熔金阵突然膨胀。
金红光芒中，他看见阵图核心处，那道最初的\"周天星辰阵\"纹路正在与熔金阵融合，形成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新阵图。
识海里的系统音波突然变调，像是机械运转时卡了壳，而天机老人掌心的匕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青鸾的火羽重新凝聚，她悬浮在玄尘身侧，眼中的警惕转为惊讶：\"你的阵图......在进化？\"
玄尘没有回答。
他望着天机老人突然发白的脸色，望着对方指尖的匕首开始崩解，突然明白这场博弈才刚刚进入深水区。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天机老人颤抖的左手——那只正偷偷结着某种古老法诀的手——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要开始。
天机老人结印的左手突然爆出青筋，指尖渗出的血珠在法诀轨迹上凝成暗红咒文。
他佝偻的脊背完全绷直，原本浑浊的双眼泛起妖异的青芒——那是推演术燃烧本源的征兆。
萧雨踉跄着扶住门框，她看见师父周身的因果线正在疯狂绞杀自己的命线，像毒蛇般往玄尘方向窜去：\"师父！
你这是要同归于尽......\"
\"住口！\"天机老人的喝声震得窗纸碎裂，半片檀木窗棂擦着萧雨鬓角飞过，在墙上钉出个焦黑的洞。
他的声音里混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显然已不是本体意识：\"这局若输，天道清算的不只是他，还有所有试图染指因果的蝼蚁！\"
玄尘的嘴角还挂着血，却在听见\"天道\"二字时瞳孔微缩。
新融合的阵图在识海翻涌，金黑纹路中竟渗出几缕他从未见过的银芒——那是方才吞噬天机老人推演术时，意外触及的\"天命规则\"碎片。
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燃烧本源的力量正顺着因果线爬来，像无数细针扎进他的脉络，却在触及阵图的瞬间被熔金阵绞成齑粉，转而注入星图核心。
\"原来如此......\"玄尘低笑，血沫溅在青鸾刚为他凝聚的火盾上，\"你烧的不是自己，是替天道背黑锅的命债。\"他突然抬手，指尖金芒暴涨，直接抓住缠上心口的因果线。
那些原本要绞碎他心脏的暗红丝线，竟在他掌心扭曲成螺旋，反向扎进天机老人的手腕。
\"啊！\"天机老人踉跄后退，手腕处绽开血花，推演术凝聚的匕首\"当啷\"坠地。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皱纹如蛛网般爬上面颊：\"你......你在逆推因果！\"
\"是你的推演术教我的。\"玄尘撑着膝盖站起，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三个月前你用'天衍四十九'算我命数，我就偷了半缕推演本源。\"他的阵图从后背浮现，金黑银三色交织成漩涡，\"现在，该我替你算一算了。\"
青鸾突然振翅挡在他身前，火羽扫过地面时烧出焦痕：\"小心！
他在引动棋盘里的黑雾——那是归墟道种的残念！\"
话音未落，破碎的棋盘突然发出蜂鸣。
那些原本被熔金阵缠住的黑雾剧烈翻滚，竟凝成只由阴影构成的巨手，穿透青鸾的火盾，直接掐住玄尘的咽喉。
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在抽取自己的生气，阵图的光芒顿时暗了几分——这黑雾竟在规避吞噬规则，直接掠夺生命本源。
\"咳......好手段。\"玄尘的双脚离了地，指尖却仍死死扣着那根因果线，\"但你漏了......\"他突然仰头大笑，鲜血喷在黑雾巨手上，\"我吞的不只是阵法，还有你的'局'。\"
识海里，新阵图的银芒突然暴涨。
那是方才从推演术中剥离的\"天命规则\"，此刻正顺着因果线逆流而上，将黑雾巨手与天机老人的命线强行绑定。
萧雨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师父的因果线正与黑雾融为一体，像两根被沸水烫软的面条黏在一起。
\"不！\"天机老人终于露出恐惧，他试图挣断因果线，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与黑雾巨手同步扭曲，\"这不可能......推演术的规则是我定的！\"
\"规则？\"玄尘的喉结被掐得变形，声音却愈发清晰，\"从你用棋盘困我的时候，规则就变成'谁能吞噬更多'了。\"他突然闭眼，混沌悟性在识海掀起风暴，将新阵图、熔金阵、周天星图的规则全部碾碎重组。
当他再睁眼时，瞳孔里流转着三种光芒，\"现在，我来定规则。\"
黑雾巨手突然发出尖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天机老人的身体跟着凹陷，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胸口。
萧雨尖叫着扑过来，却被反弹的气浪掀翻在地。
她看见师父的白发正在脱落，脸上的皱纹里渗出黑血，而玄尘颈间的黑雾，正顺着因果线倒灌回棋盘。
\"收。\"玄尘吐出这个字时，整个人瘫软在地。
新阵图的光芒猛地收缩进识海，黑雾巨手\"砰\"地炸成碎片，其中一缕最浓的黑丝被阵图吞入核心。
天机老人踉跄着撞翻檀木椅，后背重重砸在墙上，嘴里涌出大团黑血，原本妖异的青芒彻底熄灭，只剩浑浊的老眼。
\"你......吞了归墟道种......\"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天道不会......\"
\"天道？\"玄尘跪在地上，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时笑得肆意，\"等它反应过来，我早吞了下一个。\"他撑着青鸾的火羽站起，每走一步都有鲜血滴在青砖上，\"现在，该算算你欠我的账了。\"
天机老人的手指在地上抓出几道血痕，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
萧雨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扶师父，却在触及他肩膀的瞬间缩回手——老人的皮肤冷得像块冰，体温正在急速流失。
陆飞和柳青不知何时挤在门口，看着满地狼藉都忘了呼吸，直到玄尘摇晃的身影映进他们瞳孔。
青鸾的火羽突然收敛，化作道红影扶住玄尘的腰：\"你的经脉断了三条，心脏有裂痕。
再撑下去......\"
\"撑到他咽气就行。\"玄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触及天机老人时陡然冷下来。
他蹲在老人面前，指尖按上对方眉心，\"告诉我，系统的湮灭协议......\"
\"玄......尘......\"天机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骨头，浑浊的老眼里竟溢出泪，\"快走......他们......在看......\"
话音未落，他的手无力垂落，瞳孔彻底涣散。
玄尘盯着他逐渐冰凉的尸体，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老人灰白的发间。
青鸾慌忙用火焰裹住他的伤口，却发现血根本止不住——那些被黑雾侵蚀的经脉正在自我崩解。
萧雨跪在师父尸体旁，突然抓起他腰间的玉牌。
那是块刻着\"天机\"二字的青玉，此刻正渗出幽蓝光芒。
她抬头看向玄尘，眼底的震惊还未褪去：\"他最后说'他们在看'......是谁？\"
玄尘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感觉识海里的新阵图在发烫——那缕被吞噬的黑雾，正与系统残留的力量产生诡异共鸣。
青鸾的火焰突然变得灼热，火羽边缘泛起金斑：\"你的阵图......在吸收他的气运？
可他已经死了......\"
\"没死透。\"玄尘扯了扯嘴角，眼前开始发黑，\"因果线还连着......\"他的膝盖一软，青鸾急忙托住他。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远处传来钟声——那是天机阁的警示钟，绵长而凄厉。
鲜血还在顺着玄尘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积成小滩。
萧雨攥着玉牌的手在抖，陆飞和柳青挤在门口不敢进来。
而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那缕被阵图吞噬的黑雾正缓缓蠕动，在玄尘识海深处，勾勒出个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