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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未歇,乱流无尽。

沈承爻紧握着掌心那枚发烫的齿轮,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那缕代表着“第三种未来”的微弱流光投入识海后,并未带来立竿见影的力量,反而像一颗深埋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沉淀下来,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安定感。

这丝安定,在这绝对混乱、绝对孤独的时空罅隙中,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周围依旧是万千未来碎片翻滚沉浮,绝望与不确定性的阴影仍占主流,那昙花一现的“融冰之景”仿佛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时间依旧在以诡异的速度流逝。他能感觉到寿元的消耗,感觉到残破躯体在乱流冲刷下的进一步崩坏。业火沉寂,星力涣散,心眼之力虽能保他灵台不昧,却无法带他脱离这永恒的放逐。

就在那丝由未来碎片带来的微弱安定感,即将被无边无际的混乱和孤寂再次吞没之时——

贴在他焦黑胸膛上的某样东西,突然…微微发热。

起初很微弱,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暖气,几乎被乱流的冰冷和身体的剧痛所掩盖。

但很快,那热度开始持续上升,变得清晰、稳定,并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共鸣!

是…青铜护符!

那枚自他幼年便佩戴在身上、残破不堪、表面布满磨损痕迹的青铜护符!

它一直安静地贴在他的心口,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爆炸、侵蚀,都未曾有过如此异常的反应!

此刻,它却在那第三种未来流光带来的安定感引动下,在那无尽混乱的时空乱流中,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苏醒了!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时空壁垒的嗡鸣,自护符内部响起。

紧接着,一道柔和而坚韧的青绿色光芒,从护符表面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磨损纹路中渗透出来!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净化与秩序之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盏青灯,竟将他周围一小片狂暴混乱的时空乱流,稍稍抚平了!

乱流依旧肆虐,但在他身周尺许范围内,却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被青绿色光芒笼罩的微小区域!

沈承爻那几乎被孤独冻僵的神魂猛地一颤!

心眼之力瞬间聚焦于发烫的护符之上!

在他的“视野”中,这枚陪伴了他一生、看似普通的护符,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原本模糊的磨损纹路,在青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无形之手拂去尘埃的古老星图,开始清晰地流转、重组!它们不再是杂乱的痕迹,而是构成了一种极其复杂、极其玄奥的…法则序列!

青光越来越盛,最终在护符上方汇聚、投射出一本朦朦胧胧的、完全由光芒构成的古老书典虚影!

书典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青碧色,封面之上,并非文字,而是以更加繁复、更加深邃的青色光纹,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图案!

一股浩瀚、古老、却又带着莫名温暖与悲伤的气息,从书典虚影中弥漫开来。

《清云禁典》!

四个并非通过视觉、而是直接映入他灵魂深处的古字,昭示了它的身份!

母亲… 是母亲沈青禾留下的! 她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封印在了这枚看似不起眼的护符之中!藏了这么多年,直到此刻,在这绝对的混乱与孤独里,在那一丝未来希望的引动下,才终于显现!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以心眼之力更仔细地“阅读”那禁典虚影时——

禁典那青莲含苞的封面,无声地自动翻开。

露出了空白的扉页。

紧接着,一点殷红的、仿佛刚刚从心头沁出的血珠,突兀地出现在扉页中央。

血珠滚动,如同拥有生命的笔尖,在那空白的青碧扉页上,蜿蜒游走,留下了一行行熟悉到令他灵魂战栗的、娟秀中透着无比决绝的…血字!

那是母亲的字迹! 他绝不会认错!

血字的内容,一字一句,如同带着母亲的体温和最后的嘱托,深深地烙印进他的识海:

“吾儿…承钧…” 开头几字,笔触微微颤抖,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不舍与心痛。 “若见此书…说明你已身陷无相绝境…” “莫怕…也…莫悔…” “无相非道…乃囚笼…乃虚妄…”字迹在这里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决绝。 “强行契合…终将迷失…为虎作伥…” “唯情可渡…” 最后四字,笔锋陡然变得沉重无比,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用尽了全部的生命与灵魂,透出一股牺牲与奉献的极致壮烈! “…唯情可渡!”

血字至此戛然而止。

那一点作为“笔墨”的殷红血珠,也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缓缓渗入扉页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行鲜红的、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字迹,永恒地烙印在青碧的扉页上,也烙印在了沈承爻的灵魂最深处。

无相非道,唯情可渡!

短短八字,却如同混沌中的惊雷,彻底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一直以来,他都在追求力量,追求境界,追求复仇,甚至不惜剜目明心,以图看穿虚妄,对抗那所谓的“无相”!却从未想过,那本身或许就是一条错误的歧路!是门后那魔神诱导生灵沉沦的陷阱!

真正的道路,或许早已由母亲用生命为他指明,就藏在这枚小小的护符之中,藏在这最深沉的…情字之中!

母亲的字迹… 在这无尽的、令人疯狂的时空乱流里,成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坚实的…锚点!

青光笼罩的微小球体内,沈承爻那残破的身躯不再因乱流而颠簸。他缓缓地低下头(尽管看不见),用那焦黑碎裂的、紧握着齿轮项链的左手,轻轻地、极其小心翼翼地,虚按在发烫的青铜护符之上。

仿佛透过护符,触碰着母亲留下的最后温度。

一行温热的液体,终于冲破了业火煅烧后的冰冷桎梏,从他那双空洞的血眶中缓缓滑落,与之前干涸的血污混合在一起。

他明白了。

为何这《清云禁典》直到此刻才显现。 因为它所记载的,并非杀伐之术,并非力量之道。 而是…情感法则!

一种需要彻底放下所有修为、所有力量、甚至所有对“道”的固有认知,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纯粹状态,才能开始修炼的…至情之道!

在这时空乱流之中,他力量尽失,前途未卜,孤独蚀骨…不正是一个“自毁”的绝佳状态吗?

母亲… 原来您连这一步,都早已算到…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空洞的血眶“望”向眼前那本由青光构成的、缓缓翻动书页的《清云禁典》虚影。

一个新的、截然不同的选择,如同那第三种未来的种子,在他心中破土而出。

是继续在乱流中漂泊,等待未知的结局? 还是… 抓住这最后的锚点,踏上母亲用生命指引的、这条看似绝路的情渡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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