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进院落,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冒了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正静静地坐在水缸旁的小马扎上,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婴儿,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女人的脑袋低垂着,眼神呆滞得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让人看了心生怜悯。她怀里的婴儿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生气,皮肤白得像纸一样,毫无血色。婴儿的小脑袋和小手无力地耷拉着,双眼半睁半闭,似乎随时都可能睁开。
再看那婴儿的褐色头发,一缕缕地黏在一起,虽然已经差不多快干了,但在口鼻边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泡沫。这些泡沫显然是之前口鼻溢出的蕈状泡沫被擦过后留下的痕迹,让人不禁联想到婴儿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不用问,我也能猜到,这个婴儿就是叶振森的尸体,而这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妈妈单雅。按常理来说,死者家属不应该待在现场,更不应该抱着尸体不肯离开。然而,当我想到这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唯一亲生儿子的母亲时,心中的苛责之意顿时烟消云散。
单雅的身边,有一个女民警正蹲着身子,不停地劝说着她。女民警的语气轻柔而温和,显然是在尽力安慰这个悲痛欲绝的母亲。然而,单雅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女民警的话一样,她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她的孩子。
单雅旁边的水缸是用来攒雨水的,直径差不多八十厘米,有一米高,缸里四分之三都是水。水面上漂着些落叶和小虫子的尸体,缸沿儿似乎还有点青苔,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样子。不过总体来说,水不算太脏,勉强还能看见缸底。林涛轻手轻脚走到缸边,拿出相机拍水缸的情况,还特意留意不把单雅拍进镜头里。
踏板上方,院落中央的晾衣绳上挂着好几件衣服,沿着踏板进屋得弓着腰走。衣服蹭到脸上,能感觉到这些棉质衣服都已经完全干透了。我顺着勘查踏板走进一楼屋内,看见屋门旁边放着个连着线的小机器,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就用手指了指,陈诗羽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尽量不让自己余光瞥到门外那位伤心的母亲,见我示意,赶紧拿起胸前的相机拍了下来。
整个一楼给人的感觉非常正常,没有丝毫杂乱的迹象,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物品摆放也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残的谋杀案。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心中暗自思忖:“这地面的状况可不太乐观啊,想要从这里提取到有价值的足迹,恐怕是相当困难……”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转头看去,只见林涛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地面上,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几乎没可能。”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既然一楼没有什么发现,那我们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二楼了。我抬起手,指了指头顶上方,说道:“那只能指望楼上了。”毕竟,根据之前的了解,凶手主要是在二楼翻动东西,说不定在那里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和痕迹。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上楼的时候,一旁的大宝突然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缩了缩鼻子,然后一脸狐疑地问道:“你们闻没闻到一股烧胶皮的味道?”
我闻言,立刻警觉起来,抬起头,透过屋子的窗户向外望去。夜幕笼罩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房屋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突然,我注意到房屋后面似乎有火光在闪烁,一闪一闪的,像是有人在那里烧着什么东西。
“现场就交给你了,我们一会儿去殡仪馆等着,等单雅同意把尸体交给我们,咱们就开始尸检。二楼咱们就不去了,去了也没啥用。”我跟林涛说完,挥了挥手,带着其他人穿过房屋后门,来到屋后。
屋后没有院子,只有一条宽阔的村村通公路直接延伸到门前。公路的对面,矗立着一幢显然已经废弃许久的平房,而那熊熊燃烧的火光,正是从这栋废弃平房的门口透出。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路边的警戒带,迅速脱掉身上的勘查装备,然后快步走到那堆燃烧的火堆旁边。火堆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静静地站着,他的手中,一件接一件地将婴儿的衣物扔进火中。毫无疑问,这个男人便是孩子的父亲——叶强。
“这是我家的老房子,也算是振森的祖宅了吧。”叶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低沉而又略带哀怨的语气说道,“他走了,肯定会回到这里,所以我把他的衣服都拿到这里来烧给他。”
夜幕笼罩,夜风轻拂,他的这番话在这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诡异,让我们不禁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缕缕青烟,裹挟着衣物燃烧的焦味,在夜色中缓缓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