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乡市北郊的盘龙镇,最热闹的莫过于村里办喜宴。村主任儿子结婚这三天,自家院落里搭起的大棚下,十八张圆桌从早到晚没空过——按这儿的老规矩,不管认不认识,随个礼钱也罢,空着手来也罢,只要跨进院门,就能在席上吃个饱。前两日流水席开得热热闹闹,红包收了整整三大摞,后厨掌勺的师傅连轴转得腰酸背痛,心里却跟着喜宴的鞭炮声直乐呵。
变故出在第三天傍晚。夕阳刚落,头道凉菜刚摆上,天边突然滚来几声闷雷。抬头一看,西北方的乌云正黑沉沉地压过来,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悬在头顶。掌勺的李师傅抬头瞅了眼天,手里的炒勺顿了顿——他心里清楚,这喜宴怕是要被雨淋散了。
果然,第二声雷响时,风已经卷着沙粒刮进了院子。宾客们纷纷抬头望天,有人摸出手机看天气预报,有人抓起桌上的一次性雨衣往头上套。村主任站在院门口迎客,眼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正想喊人收席,忽然听见席间“轰”的一声闷响,混着一声短促的惊叫——靠东头第二桌旁,一名穿灰色夹克的年轻男子突然踉跄着栽倒在地,身子蜷成一团抽搐起来。
“遭雷劈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村主任心里猛地一紧,定睛望去,只见倒地男子身旁还站着个穿黑色卫衣的同伴,正慌慌张张地蹲下身,伸手去拽他的胳膊。那会儿雨还没下透,可雷声却一声紧似一声,宾客们顾不上看热闹,拎着包就往院外跑,眨眼间十八张桌子旁就剩了零星几个人。
村主任盯着那俩年轻人,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碰上个“碰瓷”的?可还没等他挪步过去,就见穿黑衣的男子已经半拖半架地把同伴拽出了院门,身影消失在暮色里。雨点这会儿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村主任忙着招呼人收大棚、搬桌椅,想着等雨停了再去打听那俩人的情况——毕竟在农村,被雷劈可是件稀罕事,传开来准保全镇都知道。
可第二天一早,村主任绕着镇子转了一圈,却发现大伙儿压根儿没听说这事。往常最爱嚼舌根的王大妈见了他还笑:“您儿子婚宴办得风光,咋没听说昨儿闹雷劈啊?”村主任心里发毛,扭头就往镇卫生院跑。值班的张医生翻了半天急诊记录,抬头纳闷:“没见过被雷劈的病人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这下村主任坐不住了:被雷劈的大活人,咋能说没就没了?就算送去市区医院,这么大的事也该有个风声啊!他咬咬牙,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所长带着民警赶到村委会时,村主任正对着院子里的圆桌直转圈:“您说怪不怪?十八桌客人呢,咋就没人看见那俩年轻人?”
民警挨家挨户询问那天赴宴的村民,得到的答复却都差不多:“下雨前光顾着躲雨了,谁留意旁边坐了谁啊?”“只记得穿灰衣服的小伙儿坐东头,旁边有没有人伴儿,真没注意。”就连当天掌勺的李师傅也挠头:“雷响起来时我正往厨房跑,没顾上看席面。”
派出所所长盯着询问笔录,眉头越皱越紧:按理说,被雷劈这种事,就算当事人没声张,现场总该有人撞见细节。可整整十八桌客人,愣是没人能说清那俩年轻人的长相、口音,甚至连他们啥时候来的、随了多少礼钱,都没人记得。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村主任亲眼看见的那一幕——雷响时,灰衣男子倒地,黑衣同伴匆匆带他离开,此后,再无踪迹。
雨过天晴的第三天,盘龙镇的太阳照常升起,村主任家的喜宴大棚早已拆除,只剩下院角几滩未干的水洼,映着湛蓝的天。可没人知道,那个雷雨天的傍晚,那两个匆匆消失的身影,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就像村主任反复琢磨的那句话:“被雷劈了的人,咋能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