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罗婆婆出手，事情得以解决，钟小小回到家中，三小只正在灶间包包子。
贝儿拿着她捏的馍馍出来给她看：“娘，花馍馍。”
钟小小摸摸贝儿的脑袋，看着她沾了白面的小脸:“我们贝儿手真巧。
你们爹爹呢？”钟小小问出这句话，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问莫战北呢？
南宝小手一转一捏，给包子打出了漂亮的褶，道：“爹爹留在婆婆家吃午食了。”
他眼神闪了闪，没告诉娘今日婆婆焖了一大锅野菜腊肉饭，他们走的时候，爹爹蹲在灶台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眼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钟小小道：“你们包了啥？”
“酸豆角鸡蛋包子。”
自从家里的板车和牛往外借后，家里的鸡蛋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钟小小如今赶集，必定得揣上一篮子鸡蛋，
香喷喷的包子上锅，钟小小坐在方桌边，将今日的事说了。
东宝先道：“娘，我们不想上莫氏族谱。”
“为什么？”
“我们是爹爹的孩子，不需要他们来承认。”
钟小小嘴角抽了抽，这孩子是不想分银子吧。
上族谱是莫氏和莫老太最大的谈判筹码，他们拿定主意用这个要挟钟氏放弃抚恤银。
他们这点心思，连东宝都能看穿，钟小小怎么会看不出呢。
她喝了口热茶，道：“这就是娘要和你们商议的，那抚恤银咱们不要也罢。”
“为什么？！”南宝先跳起来，道，“娘，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东宝沉得住气，可眉间的那颗痣隐隐发红。
贝儿扯了扯南宝的衣角：“南宝哥哥，你先听娘怎么说。”
“没人欺负娘，”钟小小道，“你们忘了，县太爷的那幅字还在家里收着呢，大不了娘再去告一次状。”
“那我们为什么不争？”
“争啊，”钟小小道，“如果这一百两银子是真的话。”
她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只能听见灶间里柴火噼啪作响。
“娘，你怀疑抚恤银是假的？”东宝问。
钟小小指节敲着桌子道：“那日你奶打翻了银子，我听那声儿像是不大对。
后来我还捡了几个，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比咱家的元宝拿在手里要轻一些。”
她也是经手过好几个元宝的人，有从冯氏院子里挖出来莫战北带回来的那个，也有甘州的官银，那元宝的手感拿着就不对。
“抚恤银放在莫氏祠堂，娘打算改天去探查一番。”
东宝举手道：“娘，带我去。
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辨识得出，我的眼睛就是秤。”
这娃时常夜里抱着钱罐子睡，之前拿回来的元宝也是爱不释手，说不定他真能一眼定乾坤.
南宝听东宝要去，也不甘示弱：“娘，我也去。”
“贝儿也去，贝儿也去。”
钟小小被他们三个吵得脑仁疼，有了上回去娘家挖银的经验，带娃一探莫氏宗祠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娘，”贝儿道，“我们带小黄一起去吧。”
短短两个月小黄已经不是她初来时的小奶狗，两只尖尖的耳朵，细腰腿健，一身灰棕色的毛，和村里的土狗很不相同
“让小黄看家不好吗？”
南宝吹了声口哨，小黄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蓬松的长尾巴甩着：“娘，村里的狗都怕小黄。”
贝儿道：“嗯，最凶的狗狗都怕小黄。”
“带小黄去，那些狗子就不敢在夜里乱吠了。”
“真的？”钟小小不相信。
“真的，”南宝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村子里的狗看见贝儿都不敢靠近，有几只胆小的还会发抖。”
贝儿还在那边学小狗腿肚子打颤的模样。
“贝儿那么小，村里的狗不应该怕她，”南宝道，“是因为贝儿身上有小黄的味道，狗子们才怕她。”
要说家里撸狗最积极的，就是贝儿了。
哪怕现在小黄长大那么多，贝儿还经常把它当抱枕。
“眼见为实，咱们牵了小黄出去溜一圈就知道。”
钟小小牵着小黄出门，正巧遇到村里狗子打架。
小黄一到狗子们就不敢打了，两只领头的还过来对小黄低头行礼。
钟小小算是见识了。
*
钟小小带着三个孩子一身素衣，坐在牛车上。
莫氏宗族聚居在大栖村，从小墅村过去的距离和去荷塘村差不多，就是方向不同，算是离小墅村很近的一个村了。
村子里办丧事本就有章程，莫战北只是建个衣冠冢，少了入殓守灵的部分。
昨日普济观的道士已经在后山勘定了坟地，又择了几个日子让钟小小选定下葬。
虽说莫战北的丧事是罗婆婆出的银子，可具体的日子还是要和莫老太商量才行。
钟小小正要去找婆婆，才得知莫老太前一日已带着一家老小搬回了大栖村老宅居住。
不用想也知道，莫老太是不放心放在莫氏祠堂那一百两银子，才急急搬回老宅去住。
钟小小带着三个孩子一进村，就引起不少人注意。
如今已过了农忙，不少人在村里躲闲，家里有富余劳力的去镇上打临工。
小墅村的村民都等着上游放水捞鱼，捞完鱼开心过中秋，当然也有担心今年徭役的。
有村民上来打招呼，钟小小不认得老宅在哪儿，正好问路。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钟小小今日一身素服，面色沉静，大栖村的村民都道莫二郎娶了个粗手粗脚的娘子，没想到竟容色动人，可惜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守寡带着三个继子过活，还有个莫老太那样的婆婆，纵然莫二郎有抚恤银白两，以莫老太偏心那劲，怕是一分一厘都不会留给他们。
钟小小依着村民指的路找到老宅，院门口一位妇人正在晾晒衣服，院子里莫铁柱正在和人玩，一见东宝南宝也不玩了，立刻跑进屋报信去了。
院门口晾衣的妇人上下打量钟小小，道：“我是莫家的租客。”
钟小小正要行礼，就听莫老太在厢房里大喊一声：“老二家的，还不快滚进来。”
原来莫老太自从搬到小墅村后，就将老宅租给他人居住。
这次回来上下六口人挤在东面的两间厢房里，人口一多莫老太脾气又暴躁了几分。
钟小小问过三个孩子，你们爹爹以前可曾交代你们些什么——关于莫家。
三个孩子跟她说，爹爹让他们离莫家远些。
莫战北说的莫家当然不只是莫老太，还有莫氏族人。
钟小小带着三个孩子走到东厢房门口，刚要抬脚往里望了望，又把脚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