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表面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鎏金光泽,叶红绡指腹刚触及凸起的刻痕,惊蛰剑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剑鸣。盐场西角的海水逆流成漩涡,三百枚银镯碎片从海底浮起,在漩涡边缘拼成残缺的昊天镜。
“叶姑姑快松手!”小满的呼喊声仿佛被汹涌的潮水淹没,却又顽强地透过层层海浪传了过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赤着脚在波涛中狂奔,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崭新的银镯,那银镯正源源不断地渗出巫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那贝壳是陆叔公的……”小满的话还没说完,那贝壳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突然“砰”的一声炸开,无数的碎片四散飞溅。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记忆洪流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裹挟着大量的盐粒,铺天盖地地向叶红绡席卷而来。
在这股记忆洪流中,叶红绡看到了八十年前的一幕:当时还是婴儿的自己,被放入了一口青铜棺中。而在棺盖的内侧,盲眼婆婆那干枯如树枝的手,并不是在刻下封印,而是在一笔一划地书写着潮生村所有村民的生辰八字。
“原来如此……”叶红绡的巫瞳中,映照出了双重景象。在现世与记忆的重叠之处,她惊讶地发现,每个村民的脚下都延伸出了一条鎏金锁链,这些锁链如同一条条金色的巨蟒,直直地通向海底。
“所谓的轮回,竟然是借由生辰八字来重构因果线……”叶红绡喃喃自语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在对整个世界诉说着这个惊人的发现。
就在这时,惊蛰剑突然发出一阵嗡嗡声,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自动从剑鞘中弹射而出。剑尖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准确无误地点在了漩涡中央的银镯镜面上。
刹那间,镜面泛起一层涟漪,原本平静的倒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叶红绡定睛一看,只见那龙纹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个正在归墟之眼垂钓的身影。
那是陆青崖!
他的白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与血玉襁褓的丝线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诡异。而他手中的鱼钩,竟然是一截来自思过崖的枯枝。
“你终于摸到真相的门槛了。”陆青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层层水波,清晰地传入叶红绡的耳中。他的传音与浪涛拍岸的节奏相互呼应,让人感觉他就像是这片海洋的主宰。
“当年师尊斩三尸失败,潮生村便成了困住善恶念的囚笼。而钥匙……”陆青崖突然猛地一甩鱼竿,鱼线如同闪电一般穿透虚空,以惊人的速度缠住了叶红绡的手腕。
“……是能同时承载三尸之力的容器。”陆青崖的话语在叶红绡的脑海中回响,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紧紧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鱼线。
就在这时,海底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无数锁链同时崩断的声音。紧接着,新生的潮生村的屋舍门窗齐开,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时刻。正在补网的渔娘阿阮突然抬头,瞳孔完全化作星海:\"红绡姑娘,该还债了。\"她手中的梭子闪过混沌剑气,织出的渔网竟裹着苏璃消散前的最后一缕残魂。
叶红绡挥剑斩向渔网,阴剑式却在触及瞬间逆转。剑锋不受控地刺向自己眉心,龙纹中浮现青帝刻在轮回尽头的箴言——\"斩尸者终为尸\"。
\"小心因果逆流!\"小满突然扑上来抱住她右腿。孩童腕间银镯炸成粉末,露出手臂内侧与叶红绡如出一辙的潮汐剑痕,\"那些生辰八字在改写你的命格...\"
渔娘阿阮的冷笑声震碎渔网,苏璃的残魂化作丹火四溅:\"你以为重建的潮生村是新生?不过是又一次轮回的开始!\"她撕开胸前的粗布衣裳,心口处的金蝉纹正在吞噬盐晶,\"看看你亲手栽种的龙涎稻吧!\"
叶红绡猛然回头,昨日新插的秧苗已长成参天巨树。稻穗间垂落的不是米粒,而是三百个微微震颤的血玉襁褓。每个襁褓都伸出青铜锁链,缠绕着村民们的脖颈。
\"红绡,看脚下!\"陆青崖的鱼线突然绷直。叶红绡低头望去,自己的影子正在沙滩上拼出归墟舆图缺失的阵眼——正是小满此刻站立的位置。
孩童忽然盘膝坐下,以指为剑在沙滩刻起潮汐图:\"陆叔公说,这次要刻满九重纹。\"稚嫩的剑痕中渗出巫血,与叶红绡掌心的纹路共鸣。惊蛰剑发出痛苦龙吟,剑柄处的苏璃面容突然睁开双眼:\"用丹火灼烧银镯镜面!\"
叶红绡并指抹过剑锋,巫血引燃龙涎稻穗。火焰触及银镯碎片的刹那,漩涡中央浮现出盲眼婆婆的虚影。老人正在编织渔网,每个绳结都系着枚青铜钥匙:\"当年老身抛婴入海,抛的不是杀戮...\"
\"是希望!\"小满突然接口,孩童指尖的剑痕与叶红绡记忆中的枯枝刻痕完美重合。沙滩上的潮汐图绽放青光,海底升起十二座青铜碑,碑文正是这三个月来村民们教孩童写下的字句。
渔娘阿阮发出不甘的嘶吼,身躯在青光中盐化:\"你们破不了局...昊天不灭...\"话未说完,惊蛰剑已穿透她心口的金蝉纹。被吞噬的苏璃残魂得以脱困,凝成丹药虚影没入叶红绡眉心。
\"现在,你同时承载着三尸之力。\"陆青崖的真身终于从归墟踏浪而出,手中鱼竿寸寸碎裂,\"是成为新的昊天镜,还是...\"他忽然将枯枝插入自己心口,\"...创造第三种可能?\"
叶红绡的巫血在此刻沸腾到极致,惊蛰剑龙纹舒展成星图。她看见八十年前自己被抛入海底时,盲眼婆婆的泪滴在襁褓上刻下的不是封印,而是一句谶语——\"沧海为砚,潮声作墨\"。
当剑尖刺入陆青崖胸口的刹那,整片海域的盐晶同时升华。三百村民的生辰八字从青铜棺椁中浮起,在惊蛰剑锋上重组成人间烟火。小满跳上最高的浪头,将最后一道剑痕刻入虚空:\"叶姑姑,这次要写我们的生辰!\"
盐化的世界开始崩塌,新建的晒盐场裂痕处涌出清澈泉水。叶红绡抱着逐渐透明的小满,看见孩童腕间重新凝聚的银镯上,自己正教他写下第一个字的场景。潮声忽然变得温柔,陆青崖消散前的轻笑随风传来:\"师尊,这次我们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