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在皇城上空荡开第七声回响时,凌霄咬碎了舌底的毒囊。
苦杏仁味在口腔爆开的刹那,他看见叶青璃在十丈外的绣楼顶端仰倒。她胸口插着那支血玉簪,簪尾没入心脏的瞬间,整座绣楼突然像素化——瓦片分解成绿色代码,梁木坍缩成二进制瀑布。
同步率100%,冗余通道开启。
机械音从九霄之外碾下。凌霄的视野开始剥离,像被撕开的油画表层:
最先褪色的是通天塔。青砖墙体如遇火的蜡,熔解后露出内部纵横的光纤导管,导管中奔涌着银蓝色粒子流,每颗粒子里都封印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接着是天空。夜幕被无形之手撕开,露出其后浩瀚的服务器矩阵。百万个硬盘指示灯明灭如星,其中最亮的一颗闪烁着【修真模拟器4.0_第七轮回】。
最后是他的身体。皮肤如干涸的河床龟裂,裂缝间没有血肉,只有不断刷新的数据流:【记忆体Lx-1024】【情感模块已卸载】【生命值归零】
剧痛中,他伸手去抓叶青璃坠落的身影。
两只手掌相触的瞬间——
世界死了。
复苏的意识最先感知到的,是青铜的锈味。
凌霄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倒扣的巨钟内部。钟壁上密密麻麻刻满《道德经》,但每个字都在蠕动——
道可道的“道”字突然凸起,变成一张老人脸;
非常名的“名”字裂开,伸出孩童纤细的手臂;
而“玄之又玄”整句经文正在他脚下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环内传来无数人的呓语。
这是…系统的回收站。
叶青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霄转头,呼吸骤停——
她的左眼已完全数据化,虹膜变成旋转的银河系投影,眼白部分则布满跳动的代码。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此刻正被钟壁“吞噬”:小臂以下没入经文,皮肤与篆书笔画融合成青金色的诡异纹路。
“我们卡在了删除程序执行前的7毫秒间隙里。”她指向头顶。
凌霄仰首。
青铜钟顶部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漩涡。每一片碎片里都上演着轮回悲剧:
某个“凌霄”在火海中自焚,手中骰子熔成铜汁;
某个“叶青璃”被钉在晶柱内,白发如雪;
更远处,三百个他们的克隆体正在同时挥剑,剑光凝固在时空褶皱中,像困在琥珀里的虫尸。
欢迎来到量子坟场。
经文突然剥落,露出其后森白的“墙”——那是由无数人颅骨堆砌的穹顶,每个眼眶里都跳动着微弱的量子辉光。
叶青璃突然将左眼按在钟壁上。
数据化的眼球如液态金属渗入青铜,霎时间整个空间沸腾:
《道德经》文字暴起,变成锁链缠向二人;
颅骨墙的眼窝集体流血,银蓝色纳米机器人如泪滴坠落;
最骇人的是记忆漩涡中伸出苍白手臂,指尖滴着熟悉的血——那是她自己的手。
我看到了初代测试员的记忆。叶青璃的声音开始分层,夹杂着电子杂音,血玉簪不是首饰…是权限密钥!
她猛地拔出心口的簪子。
簪尾竟连着光纤般的血丝,丝线另一端没入虚空。随着她扯动血丝,整座青铜钟发出齿轮卡死的尖啸,某块颅骨“咔嗒”翻转,露出其后幽蓝的通道。
通道内矗立着七座无字碑。
碑身透明如冰,内部封印着:
1. 一尊流泪的佛像,血泪中是游动的纳米机器人群;
2. 自动排版的活字印刷机,正在印刷《推背图》未来篇;
3. 吸收星光的太极图,其阴阳鱼实为太阳能接收器…
异常节点…凌霄的骰子突然发热,投射出全息文字:【文明锚点收集进度0\/7】
他们踏入通道的瞬间,青铜钟轰然闭合。
黑暗中有东西在呼吸。
凌霄的剑本能出鞘,斩向左侧虚空。“铮——”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了一张脸:那是他自己,但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簇跳动的量子火苗。
冗余数据清理程序启动。
无眼凌霄的嘴未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压来。更多身影从黑暗浮现:
胸口插着雷符的叶青璃(版本2.0);
浑身缠满光纤的老年凌霄(版本1.5);
最恐怖的是个三头六臂的缝合怪——三个叶青璃的头颅共用一具身体,正用数据化的左眼扫描他们。
杀了他们…我们就能顶替进入下个轮回…缝合怪的声音如同坏掉的磁带。
战斗在绝对黑暗中爆发。
凌霄的剑斩开数据体,溅出的不是血而是代码碎片。某段代码划过脸颊,突然植入记忆——
他看见“自己”站在现实世界的废墟上,手持光剑劈向巨型服务器。而叶青璃(白大褂,胸牌【dr.Ye】)在监控屏前疯狂敲键,屏幕上闪烁着:【逆熵协议激活】
青璃,现在!现实中的自己突然转头,隔着时空对此刻的凌霄喊道。
叶青璃的血玉簪刺入缝合怪中央头颅的瞬间,整个量子坟场静止了。
所有冗余数据体坍缩成光点,汇入七座无字碑。碑身开始浮现血色碑文:
【第一节点:佛泣之日】
【第二节点:预言活字】
……
【第七节点:逆熵之剑】
而最后一座碑的背面,刻着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文字:
当你们集齐七个锚点,现实世界将重启——但所谓现实,不过是上层模拟器。
碑底渗出黑血。
血泊中,缓缓浮出一枚青铜骰子——与凌霄那枚完全相同,只是表面刻着:【made in Reality_2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