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深处弥漫的刺鼻腥甜与墨绿蛊毒气息尚未散尽,冰冷的石砖上残留着影噬蛊自爆后的焦痕与粘稠毒渍。芸娘背靠着湿滑的井壁,粗布青衣被血剑侍随手挥出的剑气余波撕裂,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渗血,染红了身下冰冷的淤泥。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微弱,手中那支碧玉短笛已布满裂痕,黯淡无光。血剑侍猩红的袍角在井口上方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他好整以暇地俯视着井底的猎物,赤红长剑斜指,剑尖凝聚的一点血芒如同毒蛇之眼,锁定了芸娘的心脏。
“小老鼠的笛子,碎了?” 血剑侍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残忍,直接在芸娘濒临涣散的识海中响起,“也好,省得吵嚷。你的血,倒是比那些庸脂俗粉纯粹得多…本座便笑纳了!” 剑尖的血芒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红细线,无声无息地撕裂浑浊的空气,直刺芸娘心口!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枯井上方,整个旧乐坊废墟的地面猛然向上拱起!如同沉睡的巨龙翻身!厚重的青石板、朽烂的梁柱、堆积如山的瓦砾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掀飞!狂暴的紫黑色混沌能量与一种更为深沉、带着龙吟般威严的金红色龙气如同失控的狂龙,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混乱的能量乱流中,两道身影裹挟着截然不同的气息轰然降临!
当先一人,周身笼罩在近乎透明的、由无数细微星辰光尘构成的虚幻光焰之中,身形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正是江晚宁!她燃烧星核后的残存意志强行凝聚,虽无实体,那双由纯粹星辉构成的眼眸却锐利如昔,瞬间锁定了井底濒死的芸娘和那道致命的血线!她透明的指尖凌空一点,一点微弱的湛蓝雷光在她指尖炸开——那是林墨融入她星核的最后印记!这点雷光并未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雷丝,后发先至,险之又险地缠绕在血剑侍那道赤红剑气之上!
滋啦——!
雷光与血煞碰撞,发出刺耳的灼烧声!赤红剑气被雷丝强行阻滞了一瞬,轨迹微微偏移!
“噗嗤!” 剑气擦着芸娘的心脏穿透了她左肩胛骨,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剧痛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却也暂时避开了致命一击!
紧随江晚宁之后降临的身影,正是萧承昀!然而此刻的他,状态比江晚宁更为诡异凶险!他双目赤金,两道血泪的痕迹干涸在狰狞扭曲的脸颊上,周身狂暴的紫黑色混沌能量如同沸腾的泥沼,疯狂地侵蚀、撕扯着他的身体,皮肤下凸起的脉络如同活物般蠕动。一股属于初代皇帝的恐怖威压与太子的癫狂意志在他身上交替显现,每一次压制与反噬都让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并非完全清醒,更像是被体内两股恐怖力量撕扯的狂兽!
“吼——!” 萧承昀的目光混乱地扫过井底重伤的芸娘,又猛地盯住了井口的血剑侍,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咆哮。他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凭借本能和被激怒的凶性,裹挟着周身失控的混沌能量,如同陨石般朝着血剑侍狠狠撞去!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地面犁开深深的焦痕!
“疯子!” 血剑侍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引来的是这样两个不按常理出牌、状态诡异的煞星!尤其萧承昀身上那股混乱却磅礴的混沌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忌惮。他不敢硬撼这纯粹的、失控的能量冲击,猩红长剑在身前急速划出数道玄奥的血色符文,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轰——!!!
萧承昀失控的撞击狠狠砸在血剑侍原先站立之处!地面瞬间塌陷出一个数丈宽的巨坑,狂暴的混沌能量夹杂着金红龙气如同喷发的火山,将周围残存的建筑彻底夷为平地!冲击波将血剑侍震得气血翻腾,狼狈地退出十几丈才稳住身形,华丽的锦袍沾染了尘土,猩红的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晚宁!带她走!” 萧承昀混乱的咆哮中,艰难地挤出几个清晰的字眼,赤金的眼眸死死盯住血剑侍,狂暴的混沌能量再次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团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紫黑光球!他要用自己这具失控的躯体,为她们争取一线生机!
江晚宁透明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趁着血剑侍被萧承昀逼退、气机紊乱的刹那,瞬间出现在井底芸娘身边。没有实体的手臂虚虚一揽,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星辰之力包裹住芸娘重伤的身躯,将她从冰冷的淤泥中托起。
“撑住!” 江晚宁的声音直接在芸娘识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她残留的星辉之力疯狂注入芸娘体内,暂时封住她肩头可怕的伤口,吊住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芸娘只觉得一股清凉却磅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强行驱散了部分濒死的麻木和剧痛。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是江晚宁那由星尘构成、明灭不定的脸庞,以及上方萧承昀那如同魔神般、以自身为武器与血剑侍疯狂搏杀的背影。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用尽最后力气,沾血的指尖在江晚宁虚幻的手臂上,极其快速地划下几个扭曲的乐符印记!
“井…下…龙…珠…” 微弱的气音伴随着乐符的传递,包含了阿蛮子蛊最后传递的、关于“容器”仓库的关键信息,以及她影噬蛊自爆腐蚀符文时感应到的、那丝被隐藏的龙气异动!
龙珠?!江晚宁星辉构成的眼眸骤然一凝!她瞬间明白了芸娘拼死传递的信息核心——皇宫至宝“定海龙珠”的失窃,源头竟在这枯井之下!这绝非巧合!
“找死!” 血剑侍被萧承昀这不要命的打法彻底激怒,眼中杀意暴涨。他看出萧承昀的状态极不稳定,猩红长剑不再闪避,剑身嗡鸣,爆发出滔天血煞!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剑气如同暴雨梨花,带着刺骨的阴寒和吸噬灵魂的邪异,铺天盖地射向萧承昀周身要害!每一道剑气都精准地刺向他体内混沌能量与自身意志激烈冲突的节点!
萧承昀狂吼着,以狂暴的混沌能量硬撼!紫黑色的光团与血色剑气疯狂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他身体剧烈颤抖,体表的紫黑脉络如同烧红的烙铁,金红的血泪再次从他赤金的双眼中淌下!他如同一个被打碎的、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在血剑侍精准而狠毒的攻势下,裂痕越来越多!
“走!” 萧承昀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已带上了痛苦的嘶哑。他猛地一拳砸向地面,狂暴的冲击力掀起大块地皮和碎石,暂时遮蔽了血剑侍的视线。
江晚宁不再迟疑,星辉之力包裹着芸娘,化作一道黯淡却迅疾的流光,朝着远离战场、皇宫内廷的方向疾射而去!身后,是血剑侍愤怒的尖啸和萧承昀愈发狂暴混乱的搏杀轰鸣!
**皇宫内库,龙珠供奉殿。**
本该是禁地中的禁地,此刻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沉重的玄铁大门洞开着,门内并非想象中的狼藉,反而异常“整洁”。供奉龙珠的九层星纹玉台纤尘不染,台基上镶嵌的稳固阵法符文依旧在缓缓流转,散发着淡淡的灵光。然而,玉台顶端,那本该悬浮着拳头大小、蕴含磅礴水元龙气、辉映整座殿堂的“定海龙珠”,此刻却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圆形凹痕,边缘光滑,仿佛龙珠是被某种力量轻柔地“取”走,而非暴力劫夺。
殿内值守的十二名金甲龙卫,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原地,保持着警戒的姿态,眼神空洞,气息全无。他们的身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连盔甲都光洁如新,唯有眉心处,一点细如针尖的暗红印记,如同凝固的血珠,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阴寒死气。
苏瑶半跪在玉台前,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凹痕。她脸色依旧苍白,胸前的冰凰玉坠散发着微弱的寒光,驱散着殿内残留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污秽阴冷。阿蛮则蹲在一名龙卫尸体旁,眉心巫纹闪烁,一只通体晶莹近乎透明的“探灵蛊”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点暗红印记。
“怎么样?” 苏瑶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冷静。
“死了至少六个时辰以上。” 阿蛮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愤怒,“魂魄被瞬间抽干,只留下这点…污秽的印记。手法…和冷宫里那老怪物,同源!” 她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是混沌的力量!极其精纯、极其阴毒的噬魂咒!无声无息,连警报阵法都没触发!”
苏瑶的目光扫过空旷的玉台和僵立的龙卫:“守卫森严,阵法无损,龙珠被‘请’走…好一个‘偷天换日’!” 她站起身,冰凰之力在掌心凝聚,丝丝缕缕的寒气蔓延开来,试图捕捉空气中残留的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一道黯淡的星辉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冲入了大殿!江晚宁虚幻的身影显现,怀中是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芸娘。
“宁师姐!芸娘!” 苏瑶和阿蛮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接应。
江晚宁没有时间解释,她将芸娘小心地交给阿蛮,透明的指尖直接点在苏瑶掌心凝聚的寒气上。一点微弱的星芒融入寒气,同时,芸娘用血在她手臂上划下的那几个扭曲乐符,也清晰地投射在冰冷的空气中!
“枯井…龙珠…乐符…” 江晚宁的声音在三人识海中同时响起,急促而清晰,“…容器仓库的‘门’…龙气异动…血剑侍守护!”
信息瞬间串联!
苏瑶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玉台上那光滑的凹痕,又看向空气中悬浮的扭曲乐符,再联想到阿蛮探知的、那阴毒的噬魂咒!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不是‘偷’!” 苏瑶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彻骨的寒意,“是‘换’!有人用某种东西,骗过了这里的龙气感应和防御阵法,在阵法运转的某个契合节点,用那东西置换了真正的龙珠!所以阵法未破,龙卫死于无声无息的噬魂咒——因为他们‘看’到了置换的过程,或者…触发了置换的‘钥匙’!那东西留下的气息,被阵法本身当成了‘龙珠’的一部分,短暂掩盖了异常!”
她指向空气中那扭曲的乐符:“芸娘拼死带回的线索!这乐符…是钥匙的一部分!是触发置换仪轨的‘音律密码’!而龙珠…此刻就在枯井下,那片‘容器’仓库里!它被抽走的磅礴水元龙气,是加速那些‘容器’转化、或者维持仓库空间稳定的关键能量源!”
阿蛮瞬间明白了,咬牙切齿:“血剑侍守在那里,不是为了防外贼…是为了确保‘置换’完成后的龙珠能量,顺利注入仓库!”
江晚宁虚幻的身影剧烈波动了一下,指向昏迷的芸娘,以及她手中那支布满裂痕的碧玉短笛:“井下的空间波动…还有…她之前探到的‘门’…钥匙…或许…”
苏瑶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支碧玉短笛,又看向玉台上残留的、属于真正龙珠的微弱龙气痕迹,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在她冰冷的眼眸中迅速成型!
“去枯井!” 苏瑶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血剑侍由萧承昀拖着…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阿蛮,用你的蛊,模拟这凹痕里残留的最后一丝龙珠本源气息!晚宁师姐,用你的星辉,护住芸娘的心脉,让她…再吹一次笛!吹那支…能打开‘门’,也能‘惊动’里面东西的曲子!”
她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寒光:“他们要龙珠做能量?我们就把这‘钥匙’插进去!看看那仓库的门开了,里面那些等着‘进食’的‘容器’…会不会更高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