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在那天晚上没有回来。
倒是图南第二天一早就又收到海恩的讯息,让她去路口。
一个小小的包裹从天而降准确落入她怀中。但她抬头时,只看到一只鸟兽人扑扇着翅膀离开的身影。
两个身份手环,其中一个是儿童款。图南藏起它们,回家。
直到这天深夜,院门口才有了动静。图南听到盖亚和离简单的对话。
她从床上起身,在脑海中对两个也被吵醒的毛团子说:「你们记住了么?这两天一定要一直保持兽形啊,在爸爸面前也是。」
然后她披上衣服,迎了出去。
离脸色很难看,而且很明显地受伤了。看到图南,他神情复杂。随意和盖亚说了句话,他朝图南走来。
“晚上冷,怎么出来了。”他牵住图南的手,把她带回屋子。
转身前,图南注意到盖亚担心的眼神。
“怎么伤到了。”图南把离按坐在椅子上,又忙前忙后帮他拿治疗喷剂。离看着图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孩子们窝在一角。
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下午在盛苒苒那,他虽然瞬间暴起,最后却还是被盛父带的人联手压制。
现在回想起盛鸣谦那些残酷却也真实的话,他还是感到既愤怒又不甘。
“离,我们人多,你觉得不公平?”盛鸣谦笑眯眯的。“这世界没有公平——这就是你成为我女婿要知道的第一件事。”
“你很能打,但你一个人再强又有什么用?你强,你也不过就是在军队里给人卖命。你的孩子呢?继承你的命运,也只配过这样的生活。”
离的挣扎被狠狠压制。
六个b级的打手,其中也许有一个已经摸到了A级的影子,除非他拼死才有取胜可能。
可他现在还有图南和孩子,并不是曾经可以随意赌命的那个自己了。
“娶我的女儿,你才有资格讲公平,继续家主争夺战。不然……”盛鸣谦望了望离熟悉的方向,那是他的家。
“你能保证一直在他们身边?意外随时都会发生,不是么?”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离恶狠狠地问。
盛鸣谦翘起嘴角。
“真是傻话。等你真当上盛家家主那刻,你就不会有这个想法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笑着离的天真。
“权势的美妙,你自会明白。那时,你感谢我都来不及。”
他示意手下放开离。
“怎么,你还真要为一个育母拼命?我都说了,苒苒会是个合格的主母,她不会阻止你养个育母。至于那两个孩子,只要改姓盛,不仅我们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今后还能有贵族的身份。”
“苒苒答应过你,是么?那就记作她的孩子吧。”
离抹掉嘴角的血,站起身。
菲奥娜,那个雌兽正站在盛苒苒身后朝他冷笑。他终于重新清楚看到她的样子。
他后悔了。
他确实不在乎图南育母的身份,他也不想图南像现在这样好像越来越不需要他。
但是,他对家的想象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有他和图南,还有孩子们。这其中可不应该有其他雌兽。
别说图南会不会受委屈,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但现在一切却变得没有转圜的机会。他怎么知道盛苒苒让他参加的擂台赛用的是她未来夫婿的身份?而且他们现在还用图南的育母身份威胁他。
图南身为育母,却伪装平民,甚至贵族女子。没人追究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但菲奥娜控告图南谋杀了她的哥哥,盛家则说要用贵族身份追究图南的不敬之罪。
图南会死!
不行,不可以!他没办法接受失去图南。
只需要他先答应盛家……好好和图南说。等他真的爬到高处,他会让这些威胁图南的人都去死!
“选好了么?三天之后下一场擂台赛之前,先把婚礼办了吧。”
离站在那呆了很久,默默朝角落走去,他捡起刀。打手们立刻想要重新冲过去,盛鸣谦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们。
不需要,这个雄兽已经做出决定。
果然,离看了自己的弯刀半晌,双手肌肉迸发,猛然抬膝,一下子折断了那把几乎陪伴他半生的弯刀。
他随手把弯刀丢开,抬头,这个雄兽好像在这刻忽然真正领悟了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对盛鸣谦表态,“岳父大人,那婚礼就定在三天后吧。”
“哈哈哈哈哈!”盛鸣谦大笑,他回头交代女儿,“记得给你未来丈夫找一把更好的刀啊!”
离双眼平静无波。
等他终于回来看到图南,离忽然觉得很难开口。他摩挲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他偷偷准备了很久的红宝石。
“给,之前买的,你都没什么首饰,这个可以做个很好的项链。”他忽然想到买这个宝石的钱还是盛苒苒给的,号称擂台收益。
他又想把宝石收回,可图南已经惊喜地把它捧在手上。
图南永远都那么容易满足,对他给出的所有东西都感到欣喜。她几乎不怎么提出要求,她只是说想要一直陪着他,不用育母的身份。
她焦急地求他解决菲奥娜,而他呢?他轻飘飘地把她打发回家。
他还必须亲口把她的美梦打破。
图南正对着灯光欣赏漂亮的宝石,离几乎不忍心破坏这最后一刻美梦。但如果他不说,等盛家登门……
“图南……”离突然一把搂住图南,图南今天身上香喷喷的,离忽然眼睛很热。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的图南昨天被他凶了之后,回来惶恐地收拾自己,还给浑身涂上香油,希望和他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可他辜负了她。
“菲奥娜……找到了。”他最终还是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图南身体僵住,她从他怀里挤出来,惶恐地问他:“她乱说话了么?有人相信她?”
离回答得很艰辛,“是盛苒苒,她收留了她。她父亲找到我……说只有我娶她,才不控诉你谋杀和伪造贵族身份之罪。”
图南重新被离抱回怀中。她听着那个雄兽用沉重的语调告诉她:“他们威胁我娶她。但没关系……你还是我的育母,我会保护你的。”
图南内心毫无波动。
也许是昨天随着那块血肉、那个号码离开自己的身体,她最后一丝对离的期待都被剥离。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那个悬空的靴子终于落地。
她听到自己用害怕、娇弱不堪的哭音开口。
“是什么时候……我最后能正大光明在离大人身边的时间?”
“三天。”离说。“三天后举行婚礼。”
“那是假的。一切都不会变的,我保证。”
啊……没关系,这不重要。
图南想。她埋在离胸膛里闷闷地恳求:“能给我点时间缓缓么……我知道您没办法,但我也需要点时间。两天,好么?让我自己在小院呆着吧。”
“我会想通的。只要……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