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西山脚下，一辆黑色大众夏朗和一辆小型厢货停在绿树成荫的路边。
谢家司机和一个刀疤脸分了五趟，终于搬空了厢货车里十八盆报春兰。
褚嫣坐在夏朗里，摇下车窗给刀疤脸递水。
“辛苦了武哥，东西帮我放在后备箱，你可以把车开回去了。”
武志成点头，把一个小箱子搬到夏朗车上，戴上墨镜，开着厢货离开。
谢郁白从隐私玻璃里看见厢货车驶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嫣嫣，他现在是你的保镖？”
褚嫣提起这件事就很兴奋，“怎么样？他从前混帮派，不过现在已经洗尽铅华，因为他老婆刚生了孩子，他得养家糊口，我跟他承诺了稳定的薪酬，现在他从前的兄弟也想来找我，小白，你缺不缺保镖？我给你也挑一个呗。”
谢郁白哑然失笑，“不用，你自己用就好，如果用着不趁手，我替你换。”
褚嫣这才想起来，谢钧给他配备的安保级别远高于自己这种小打小闹，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团队，在公安机关备过案的那种。
褚嫣汗颜。
相比较，武志成有点像她的苦力，一身腱子肉全都用在干体力活上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更符合武志成奶爸的形象，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家庭羁绊的男人，出来做事，人尽其才的前提下，当然是安全系数越高越好。
所以褚嫣不觉得做苦力委屈了武志成，反而是他最好的选择。
“对了小白，你不用上去吗？”褚嫣看着前方通往陵墓园的石砖路，好奇地问。
“外公和外婆每年都是自己过来，今年只是因为我正好要回江城。”
“他们有些话要单独和我生母说，我不打扰。”
褚嫣点头，表示理解。
司令的脾气相当别扭，也许不想被除了老伴以外的任何人看见，自己在女儿墓前掉眼泪。
车门再次打开时，老两口儿红红的眼睛验证了褚嫣的猜测。
“外公，外婆，回来啦。”
褚嫣不多问，只是乖巧地让座。
汽车驶离西山，朝市区开，一路上，车厢里比来时沉默许多。
褚嫣和谢郁白的手交握在一起，静静看着车窗外的夏景，没有打扰后排老两口的暗自伤怀。
郑语兰离世时，谢郁白毕竟尚在襁褓，未及记事，所以对生母只有一份稍显单薄的追思。
可是老两口却是实实在在参与了女儿的整个人生，亲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磋磨，郑语兰又是独生女，只此一份寄托与牵挂，更是无限放大这份伤痛。
夏朗往江湾路88号开，到达铁门口，褚嫣主动要下车，不打算进去。
“外公外婆，你们今天累了，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家啦。”
“啊？嫣嫣，要不进屋里坐一会儿吧。”司令夫人揉揉眼睛，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劝她留下。
褚嫣笑着摇头，“让郁白好好陪你们，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何伯伯一家不是要请您二老吃饭嘛，咱们到时候见。”
“哦……那也好。”司令夫人点头，不再强留。
司机徐叔早上将大小姐送到谢宅，就一直等在这里，此时见她抵达，立刻下车，站在那辆宾利慕尚旁边等候。
褚嫣没急着走过去，而是绕到夏朗后备箱，抱出一个半米高的深色植绒面礼盒，递到谢家管家手里。
“嫣嫣，这是什么？”谢郁白其实刚刚就想问了。
褚嫣冲他眨眨眼，“这是我送给外公外婆的礼物，其实去年冬天就买好了，一直放着，现在总算有机会拿出来啦。”
司令看着那个不小的礼盒皱眉。
他的身份敏感，千百双眼睛于暗中盯着，不允许他行差踏错。
褚嫣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知道外公清俭朴素，不喜豪奢，所以我这份礼算是废物利用，还请你们别嫌弃。”
司令听到“废物利用”四个字，面色稍缓，点头示意管家抱进去。
“那，外公外婆，小白，明天见！”
“好。”谢郁白唇边含笑，目光柔和，去捞她的手腕拉到近前，将她半裹在怀里，低声问，“去年冬天？”
当着老两口的面，褚嫣想推开他，又怕他摔着，于是不情不愿地缩在他胸前小声解释，“当时不是说要去容城拜访嘛……”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她胆怯退缩，还差点跟他闹矛盾。
谢郁白没想到她当时连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他唇角笑意分明，清俊的面容如暖玉般温润，眼底拢了层柔情的黯光，目光在她羞红的脸上逡巡流连，恋恋不舍。
司令对此感到不忍直视，冷哼一声，刚预备开口，就被夫人拉走了。
“走走走，赶紧进屋！外头多晒啊！”
二老离开的动静并没有引得谢郁白回头，仿佛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停下接下来的动作。
他像是捧一件珍宝般捧起少女的脸颊，眼神幽沉，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侵略性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还要礼貌征求她的意见。
“嫣嫣，可以么？”
褚嫣没说话，踮起脚尖迎上去，浅啄在他微凉的唇上，迅速后退，撤离他清冽的怀抱。
“我走了！明天见！”
她钻进车里，直到宾利开出去，车窗也没降下来。
谢郁白怔忪片刻，意犹未尽地抬手，抚过唇瓣被她浅啄的位置，无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