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已是第三日凌晨三点。
庆功宴早已结束，整个SJ基地静悄悄的，只有训练室还亮着灯。
姜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果然看到宁祉煜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复盘比赛。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枝枝！\"他摘下耳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抱住她，\"阿姨怎么样？\"
姜枝僵硬了一秒，然后放松身体，让自己短暂地沉溺在这个拥抱中。
\"稳定下来了。\"
她轻声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槟和薄荷须后水的味道。宁祉煜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手始终没有松开。
\"你看我的采访了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姜枝点点头，喉咙发紧。
\"看了。为什么...为什么是澜？\"
\"我不是说了吗？\"
宁祉煜歪头看她，黑发着垂在额前，\"因为你是我黑暗里的光。\"
他顿了顿，\"而且...澜的大招叫'破浪'，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姜枝的心揪成一团。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宁祉煜，少年坐在电脑前，眼神锐利如刀，操作行云流水。被他的天赋震撼，也被他的孤傲吸引。
\"Koi...\"她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宁祉煜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姜枝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盒子打开后，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枚精致的FmVp纪念徽章。
\"官方刚给我的样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徽章别在她的衣领上，\"他们说正式发售要等三个月后，但我想让你第一个拥有它。\"
徽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澜的剪影栩栩如生。姜枝的指尖轻轻抚过金属表面，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宁家书房里那张支票的温度。
\"谢谢。\"
她声音哽咽，\"我会...好好珍藏。\"
宁祉煜皱眉，伸手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怎么了？从医院回来你就怪怪的。\"
姜枝摇摇头，突然倾身吻住他。
这个吻带着绝望的味道，像是要把一生的爱意都倾注其中。宁祉煜愣了一下，随即回应，手掌贴在她的后颈，轻轻摩挲。
当他们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宁祉煜的眼里盛满疑惑和担忧，但姜枝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很晚了，去睡吧。\"她站起身，\"明天...明天还有媒体采访。\"
宁祉煜不情愿地点点头，跟着她走出训练室。在走廊分岔口，他拉住她的手：\"晚安，枝枝。\"
声音柔软得像羽毛。
姜枝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
\"晚安，Koi。\"
回到自己的房间，姜枝锁上门，终于放任自己崩溃。
她滑坐在地板上，无声地哭泣，手指紧紧攥着那枚FmVp徽章，直到金属边缘陷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书桌上放着她早已写好的辞职信和给宁祉煜的信。信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让某些字迹微微晕开。
她拿起那枚栀子花发卡，也是她多年来唯一的护身符，轻轻放在信纸上。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的爱情，却要在日出时分画上句号。
……
十二月初的上海，凌晨五点的陆家嘴还沉浸在黑暗中。
SJ电竞基地的落地窗外，东方明珠的灯光像一串逐渐冷却的炭火，在黄浦江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姜枝站在自己房间的穿衣镜前，最后一次整理着装，简单的米色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这是她八个月前第一次来SJ面试时穿的衣裳。
梳妆台上，宁祉煜送给她的栀子花发卡静静躺着，银质花瓣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这个发卡他曾亲手为她戴过无数次，每次指尖都会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姜枝拿起发卡，指腹轻轻摩挲花瓣边缘。
十八岁少年的爱意炽热又纯粹，像盛夏正午的阳光，而她只是偶然路过的一片雪花，注定要在他的世界里融化殆尽。
\"对不起，Koi。\"
她对着空气低语，声音轻得刚出口就消散了。
床头柜上放着两封信。
一封是给俱乐部的正式辞职信，措辞专业而克制；另一封是给宁祉煜的，信封上只简单写着\"to my Koi\"，字迹有些颤抖，信纸上有几处可疑的皱褶，像是被液体浸湿过又干了。
姜枝将栀子花发卡压在给他的信上，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箱子很轻，只装了她最基本的个人物品。
八个月的电竞领队生涯，留下的比带走的多得多。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最后环顾这个房间，墙上贴着SJ战队赛季作战表，书桌上摆着他们夺冠时的合影，床头还挂着宁祉煜硬塞给她的FmVp纪念t恤。
一切都保持原样，仿佛她只是出去买个早餐，很快就会回来。但姜枝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房间了。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姜枝把脸埋进围巾里，拖着行李箱走向路边等候的出租车。
司机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时，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个从豪华电竞基地出来的年轻女孩。
\"去哪儿？\"司机问。
姜枝报出了和闺蜜宋迦瑶合租的公寓地址，声音闷在围巾里。
车子驶离陆家嘴时，她忍不住回头，SJ基地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林立的高楼之后。
\"和男朋友吵架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
姜枝摇摇头，闭上眼睛假寐。
车窗外的上海正在苏醒，早班地铁载着睡眼惺忪的上班族驶向各个商务区，早餐摊升起袅袅白雾，一切如常，只有她的世界在这一天彻底颠覆。
宋迦瑶的公寓在老城区一栋没有电梯的六层小楼里。姜枝爬上五楼时，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宋迦瑶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拎着垃圾袋，显然正准备出门倒垃圾。
\"枝枝？\"
宋迦瑶瞪大眼睛，垃圾袋掉在地上，\"天啊，你怎么——\"
姜枝的嘴唇颤抖起来，所有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宋迦瑶立刻明白了什么，一把将她拉进屋里，紧紧抱住她。
\"结束了。\"
姜枝把脸埋在闺蜜肩头，声音支离破碎，\"都结束了。\"
宋迦瑶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照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姜枝恍惚想起SJ基地那间全玻璃的训练室，宁祉煜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喝点水。\"
宋迦瑶递来一杯温水，在她身边坐下，\"你妈妈知道吗？\"
姜枝摇摇头，双手捧着水杯取暖。
\"她前天透析又出问题了，我不能再用这些事烦她。\"
她停顿了一下，\"况且...她不是很赞成我和宁祉煜在一起。\"
宋迦瑶叹了口气，伸手捋顺姜枝凌乱的刘海。\"真不后悔？\"
\"不后悔。\"
姜枝抬起头，眼神坚定得让宋迦瑶有些惊讶，\"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宁家的太子爷，电竞天才，未来可期；我只是个赌徒的女儿，带着生病的母亲艰难求生。\"
她苦笑一下，\"童话故事里，灰姑娘在午夜钟声响起时离开，是因为魔法会消失。而我的魔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宋迦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答应我，至少好好睡一觉，好吗？你看上去像随时会晕倒。\"
姜枝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关机后取出SIm卡，折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我得消失一段时间，\"
她解释道，\"至少等他...冷静下来。\"
宋迦瑶了然地点点头，起身去卧室拿来干净的睡衣和毛巾。
\"洗澡睡觉，其他事以后再说。\"
热水冲刷着身体，姜枝仰起脸，让水流带走脸上的泪水。浴室镜子很快被蒸汽模糊，就像她与宁祉煜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她想起夺冠那晚，少年在漫天金雨中拥抱她，在她耳边说\"我们赢了\"，那一刻她多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而现在，她亲手按下了停止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