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指尖划过铜镜边缘的雕花时,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第81次轮回在观星台坠落的瞬间——那时朱元璋的哭喊像钝刀割着心口,比银簪刺穿胸膛的疼更甚。她数着镜中自己眼下的细纹,不多不少,正好是洪武三年刚入宫的模样,可眉骨下那点不易察觉的青黑,是第79次轮回被灌下毒酒时,挣扎着撞在桌角留下的旧伤。
【轮回记忆:第81次,她在黑暗里听见母亲的叹息,轻得像风拂过湖面。“傻孩子,”那声音带着时空管理局特有的金属冷感,“他的‘大局’里从来都有你,只是你没看懂那局棋。”再睁眼时,春桃正举着支海棠花笑:“小主你看,御花园的海棠开了,陛下说像你笑起来的样子。”】
“小主,马皇后让人送了盆‘绿萼’来,说是陛下特意从钟山移来的,让您好生养着。”春桃捧着花盆进来,泥土里混着些细碎的银亮,“这土看着怪特别的,像是掺了银屑。”
李萱的指尖刚触到泥土,就猛地缩回手——是“噬根砂”!第73次轮回,达定妃就是用这东西养死了马皇后最爱的兰草,反手嫁祸给她,害得她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膝盖磨出血泡,朱元璋来接她时,脱下龙袍裹住她,说“朕的膝盖给你跪回来”,结果第二天早朝,满朝文武都看见皇帝陛下一瘸一拐地升座。
“让人搬到后院的废井边,”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银簪在指间转得飞快,“就说这花阴气重,离主屋远些才好养活。”
春桃刚走,朱雄英就踩着小靴子跑进来,怀里抱着个布偶,是用旧棉袄改的小老虎,针脚歪歪扭扭:“姨母!你看我和允炆哥哥做的!他说这老虎能吃掉咳嗽鬼!”孩子的鼻尖沾着棉絮,像只刚偷完棉花的小松鼠。
李萱的心猛地一软。这布偶和第76次轮回朱雄英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那时布偶的耳朵已经被啃得毛茸茸的,孩子却说“老虎在替我疼”。她蹲下身替他摘去棉絮,指腹擦过他颈后的皮肤——光滑温热,没有第73次轮回被“寒息散”侵蚀出的红疹。
“英儿真能干,”她捏了捏布偶的耳朵,故意拽出根线头,“就是针脚松了些,姨母帮你缝补好不好?”她瞥见布偶肚子里塞的棉絮,有几缕泛着青黑——是“迷魂棉”!第70次轮回,吕氏就是把这东西塞进朱雄英的枕头,让孩子夜夜梦魇,太医误诊为中邪,差点请了道士来作法。
“这棉絮潮了,”她不动声色地抽出那几缕青黑棉絮,塞进袖中,“姨母给你换些新的,保证老虎更有精神。”
朱雄英乐呵呵地点头,突然凑近她耳边,小手捂住她的耳朵:“姨母,我听见允炆哥哥跟他娘说,要把老虎里的‘好东西’换成‘让英儿睡觉的药’,还说……说等你去坤宁宫就动手。”
李萱的指尖在布偶上顿了顿。换成“睡觉的药”?是“长眠散”!第68次轮回,朱雄英就是被这药迷得气息奄奄,她抱着孩子跪在朱元璋面前,他正在批阅奏折,朱砂笔掉在地上,晕开一朵红得像血的花。
“英儿乖,”她把布偶塞进孩子怀里,“这老虎你先给父皇看看,就说姨母夸你手巧,让他也瞧瞧。”她知道,朱元璋的嗅觉比猎犬还灵,定能闻出棉絮里的猫腻。
送走朱雄英,李萱从袖中取出那几缕棉絮,凑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有淡淡的杏仁味。她将棉絮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纤维,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极了吕氏每次阴谋败露时的咬牙声。
“小主,郭惠妃派人来了,说她宫里的鹦鹉会学舌,让您过去瞧瞧新鲜。”春桃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张烫金帖子,“那宫女说,郭惠妃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您爱吃的糖蒸酥酪,再不去就化了。”
李萱冷笑。鹦鹉学舌?第72次轮回,郭惠妃就是训练了只鹦鹉,让它在朱元璋面前喊“李才人要杀陛下”,她被侍卫按在地上时,看见那只鹦鹉扑棱着翅膀,眼里闪着和郭惠妃一样的得意。
“告诉郭惠妃,”她慢条斯理地绣着布偶的眼睛,银针穿透布料发出细微的声响,“我这阵子犯咳嗽,怕过了病气给鹦鹉,改日再去叨扰。”她顿了顿,“对了,让她把糖蒸酥酪给春桃留着,就说我赏你的。”
春桃眼睛一亮,又有些犹豫:“那可是郭惠妃特意给您做的……”
“她想害我,我还偏要她的东西,”李萱把绣好的布偶挂在床头,针脚细密得看不出动过手脚,“你拿去分给小厨房的人,就说是郭惠妃赏的,让大家都尝尝‘心意’。”她知道,后宫的嘴比筛子还漏,不出半日,郭惠妃“好心办坏事”的名声就能传遍各宫。
傍晚时分,朱元璋果然来了,手里捏着那只布偶,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刚进门就把布偶摔在桌上:“这棉絮是怎么回事?”
李萱装作惊讶的样子:“棉絮?难道有问题?”她拿起布偶翻看,“这是英儿和允炆一起做的,许是……许是吕氏那边的人不小心弄进去的?”
朱元璋的手指摩挲着布偶上的针脚,突然笑了,是那种气极反笑的弧度:“你当朕傻?这针脚明明是你补过的。”他捏住她的手腕,力道却不重,“说吧,又发现了什么?”
李萱仰头看他,他的眉峰拧着,眼底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柔。第75次轮回,他也是这样,明明气得发抖,却舍不得真伤她分毫。
“陛下闻闻这布偶肚子里的味,”她把布偶递过去,“像不像吕侧妃上次给英儿熬的安神汤?”
朱元璋凑近闻了闻,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吕氏!她找死!”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被李萱拉住了衣袖。
“陛下别急,”她踮脚替他抚平皱起的龙袍,指尖划过他胸口的盘扣,“现在动她,只会让马皇后说我们苛待侧妃,不如……”她附在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们给她设个局,让她自己跳进去。”
朱元璋的目光亮了亮,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陛下忘了?”李萱笑眼弯弯,像只偷到腥的猫,“再过三日就是英儿的生辰,按规矩各宫都要送贺礼,吕氏肯定会趁机动手,我们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元璋拽进怀里,他的吻落在额角,带着龙涎香的清苦:“你啊,越来越像只小狐狸了。”他的指腹擦过她的眉骨,“这里怎么青了?是不是又撞到哪了?”
李萱的心突然一暖。第81次轮回在观星台,他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手臂在流血,却只顾着看她有没有受伤。她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没撞着,许是没睡好。”
“今晚朕陪你睡,”他抱着她走到床边,替她盖好被子,“保证你睡个安稳觉。”
夜深了,朱元璋已经睡熟,呼吸均匀地洒在她颈窝。李萱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流苏。这是第82次轮回,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躲避的棋子,她要做执棋的人,不仅要护住朱雄英,要拿到双鱼玉佩,还要让朱元璋看清,谁才是真正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虽然没有玉佩,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无数次轮回的疼痛与温暖,都化作了此刻的笃定——这一次,她不会再输。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朱元璋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锐利。李萱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她,像是在梦中也怕她跑掉。
真好。
她在心里轻轻说。
至少这一次,他的梦里有她。
三日后,朱雄英的生辰宴上,吕氏果然送了个描金漆盒,里面装着支长命锁,上面镶着红宝石,看着喜庆得很。李萱看着那锁,眼底闪过丝冷笑——锁芯里藏着的“蚀骨粉”,和第73次轮回害了朱雄英的那种,分毫不差。
“吕侧妃有心了,”李萱接过漆盒,故作欢喜地递给朱雄英,“英儿快谢谢母妃。”
朱雄英却往后缩了缩,躲到朱元璋身后:“父皇,这锁看着好沉,英儿怕压坏脖子。”
朱元璋顺势接过锁,掂量了两下,突然“啪”地一声扔在地上:“这锁里是什么东西?”
锁摔开了,里面的“蚀骨粉”撒了一地,冒起淡淡的白烟。吕氏的脸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饶命!不是臣妾!是……是郭宁妃让臣妾送的!”
郭宁妃吓得跳起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送这东西了!”
马皇后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够了!都给本宫闭嘴!”她看向李萱,眼神里带着怨毒,“定是你搞的鬼!故意陷害她们!”
李萱笑了,从袖中取出块丝帕,上面沾着几缕青黑棉絮:“娘娘说笑了,臣妾可没那本事。倒是这棉絮,是从英儿的布偶里找出来的,太医说和这锁里的东西是同一种,都是‘长眠散’的原料呢。”她顿了顿,声音清亮,“不知郭惠妃宫里的鹦鹉,能不能学出这东西是谁买的?”
郭惠妃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酒杯“哐当”掉在地上。
朱元璋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一拍桌子站起来:“李德全!把吕氏、郭宁妃、郭惠妃都给朕关进冷宫!彻查所有与‘长眠散’有关的人!”
马皇后还想说什么,被朱元璋冷冷地打断:“皇后也好好反省,管好你的人!”
李萱看着被侍卫拖下去的三人,心里没有快意,只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淮西勋贵,还有时空管理局,还有无数场硬仗要打。
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身边有他,有无数次轮回攒下的智慧,还有那颗再也不会轻易死去的心。
朱雄英扑进她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姨母,老虎真的吃掉坏东西了!”
李萱抱着孩子,抬头看向朱元璋,他正看着她,眼里的温柔比殿里的烛火还暖。
这一次,棋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