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灵鹿县。
春日的种子刚刚撒下去，一场大雪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浇熄了这春日里刚刚露头的勃勃生机还有人们对一整年的期盼。
冬日的瑞雪预兆的是丰年，可开春的落雪却是荒年的预警。
这一场雪下了三天三夜，落在胡野村的每个人头上都是格外的沉重，尤其是这李家，更是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李家破败的院子中，一个容貌清丽的女人伸手摸索着墙壁，在触碰到她挂在房门上的一个用来标记的藤草后，笑着推开了门。
“叔叔，你洗完澡没有。”
李默被这一道清甜的声音唤醒，猛地从水里冒出头来，浑身冒着热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脑子里的混沌感伴在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痛楚的刺激下渐渐地退去。
他抬头看着这破败的屋子，眼中逐渐有了清明的神色。
不是出车祸掉进河里了吗？
上一秒他明明还在用力砸着玻璃，企图在自己淹死之前赶紧逃出去，现在怎么就在这里了？
用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李默很快就缕清了思路。
穿越了？！
“叔叔？”
混沌中传来的那道女声再次响起时，就已经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布帘之外了。
距离近到李默根本来不及反应女人就直接走了进来，直勾勾地看向自己这赤裸的身体。
李默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自己的“要害”。
对面的女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看着也就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这么盯着一丝不挂的自己，焦点还在自己的两腿之间，任凭是风流了二十年的李默也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很快，在李默注意到女人灰暗的瞳孔的瞬间，一段记忆也涌入了李默的大脑。
这女人叫张沉鱼，是自己的亲嫂子，也是个苦命人。
自己的兄长因为给村子里的人看病染上疫症好不了，这个时候赶上人牙子来，兄长看她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却十分的机灵，做事也麻利，就把她给买了下来，本来是想有个丫头伺候他吃药的，结果没有等伺候两天人就没了。
村子里里外外都说这女人是李家的人了，所以也就留了下来，成了这个名义上的“嫂子”。
李家没有婆家帮助，就这么一个寡妇和自己这个因为吃错药成了傻子的小叔子。
之前靠着李家两兄弟这门看病的手艺，本来日子还是不错的，可是一个傻一个死，周围的邻居趁着李家没人，几乎是到家里抢劫，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一下子就变得一贫如洗，这女人也只能咬牙四处讨些吃食来养活她跟自己这个傻子。
哎，可怜！
“怎么不回答我，你没事吧？”
张沉鱼分明朝着自己望着，可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李默心里顿时一松。
虽然这嫂子长得确实漂亮，自己也不吃亏，但是一上来就这么“坦诚相见”也是有点受不了。
“没，嫂子，我洗完了。”我应道，“给我拿件衣裳吧。”
张沉鱼却是站在原地不动，泛起了难。
李默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们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衣裳了。
他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东西先蔽体的时候，张沉鱼却是已经摸上了自己的盘扣，开始对着他解衣裳了。
领口大片的雪肤露出来，晃得李默直眼晕。
“嫂嫂，你干嘛……”
张沉鱼手上动作一顿，有些犹豫地说道，“你说什么？”
“嫂嫂，你等我出去了你再换衣服，不然这样叫人瞧见了不好。”
张沉鱼先是迷茫，随后脸上逐渐显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来。
李默当下就明白了。
自己之前就是个傻子，别说什么叔嫂禁忌了，就是把天上的仙女拽下来脱光了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张沉鱼之前也是心灰意冷，大抵也没有什么避讳。
李默连忙说道，“嫂嫂，我已经全好了。”
张沉鱼猛地朝他走了过来，脚边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李默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
“嫂嫂。”
张沉鱼的手在李默的脸上摸着，好像在确认自己这小叔子没有被偷换成别人。
“真的好了？”
她的声音在抖，含着期盼与激动。
“真的好了！估计是我哥在天上保佑我。”
张沉鱼猛地一闭眼，两行清泪滑落。
随后她急急擦了擦眼泪，含着哭腔说道，“好了就行，好了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这日子就还有点盼头。”
李默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心里也泛起一抹怜惜来。
家无余财，缸无斗米，也是难为这个女人了。
“嫂子你放心，我哥虽然没了，但是我长大了，也懂一点看病，有手艺在身上，咱们就肯定饿不死！”
“哎！”张沉鱼欣慰地应着。
说话间水已经凉了，家里没有衣裳，总共就剩下张沉鱼身上的这件袄子，只能先给李默，叫他去山上找些草药回来。
一来是给张沉鱼治治身上的风寒，二来也好拿去换些吃穿。
张沉鱼自己则裹了被子在身上等着他回来。
外面的雪还没有融透，正是最冷的时候。
李默的身上就一件袄子，里头的棉花还被抽出来不少做别的东西用了，一出门就感觉寒风嗖嗖地往身上灌。
等他把挖草药的工具都准备好之后，手就已经冻僵了。
李默看地上有不少枯草，便将这枯草随意的编了编，然后塞进这袄子里。
幸而李默的大哥死了之后，他挨了不少饿，这个小身板瘦的皮包骨，即使是张沉鱼的袄子也松出一大块了，尤其是胸口处。
李默将这枯草塞得满满当当的，虽说比不上棉花暖和，可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准备好这一切，李默就准备上路了。
他这一回头，看到张沉鱼正裹着被子露出雪白的肩膀站在门口看着他。
虽说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可一想到她是自己的嫂嫂，如此一幕又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你回去吧，我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话音落下，却见张沉鱼的耳朵动了动，紧跟着脸上露出十分恐惧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