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长达几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手术室的自动门向两边打开,穿着无菌手术服的医生从里走了出来。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宁母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
宁父也是沉着一张脸,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妻子,看着医生,等着医生开口。
见惯了与亲人生死离别场景,医生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很冷静了,谨慎地说道:“手术很顺利,颅内少量出血已经清除,脑组织挫伤不算严重,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松了口气,宁母也似是脱了力似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幸好被宁父和宁媱扶着,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但是……”医生顿了顿,“病人伤势很重,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什么时候能醒,我们无法保证,可能是几天、几周……”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有些沉重的眼神已经说明了,或许或是更糟的情况。
宁母身体一软,彻底瘫软在宁父的怀中,本来压抑着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凄厉的哭腔在安静的手术室外响起,带着痛苦和无尽的绝望。
就连稳如泰山的宁父也险些站不住,神情恍惚地搂着妻子,一贯大家长姿态的他,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巨大的悲伤同样包裹了他的全身。
宁媱踉跄两步,往日一向冷静克制的情绪也彻底被撕破,红着眼眶,猛然看向几米开外的身影上。
“媱媱,冷静。”徐敬城扶住宁媱,轻声安抚,“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深吸了口气,宁媱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再睁开眼,她已经冷静了许多。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直起身子,看向医生,问道:“医生,目前可以转院吗?”
医生看了眼面前高大的男人,思考了几秒,如实道:“目前病人的状态还不稳定,现在转院的风险很大。”
医生说了一些情况之后,便离开了,宽敞的等候区一片沉默,只有宁母压抑的哭泣,敲在众人的心上。
周亭骁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抽走灵魂的石像。
他的手上,属于宁枝的血液早已干涸和暗褐色的痕迹,他下颌线紧绷,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更加冷峻,黑色的眸子中布满了红血丝,似是翻涌着无边的巨浪。
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并棱一般,扎进了他的心脏,整个人被包裹在无边的自责中。
他的世界好像变成了一片黑白,他手上的血迹变得愈发刺眼,宁母的哭声不断地在他耳边放大,一只手似是紧紧地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难以呼吸。
脑子里飞速地闪过很多画面,病床上了无生息的惨白面孔,医生的叹息,最后都转变成倒在血泊中的宁枝。
所有的画面都在他眼前旋转,一股恶心攀上他的喉咙。
“周亭骁。”宁媱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愤怒,“周远山为什么会找上枝枝?你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了?”
当初,宁氏处于破产危机中,周亭骁找上宁家,提起联姻的事,惊讶的不止宁媱一个。
作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对于联姻,宁媱自然是不排斥的。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周亭骁指定的联姻对象会是妹妹。
起初,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因为她很清楚,妹妹和周亭骁没有任何的交际,说周亭骁喜欢妹妹,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但是后来宁氏已经准备变卖名下分公司及其他财产的时候,周亭骁再一次找上了门。
这一次,他提出了和宁家签协议,五年的婚姻,换宁氏的起死回生。
公司的事情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和父母几乎是喘不过气来,在周亭骁提出这份协议的时候,她可耻的心动了。
妹妹当时为了徐敬安要死要活,徐敬安一直在利用妹妹,这件事她很清楚,如果能够让两人结婚,正好也能让妹妹和徐敬安断了关系,还能救活公司,在她眼里就是“两全”,所以,她点了头。
她当时想的是,即便两人五年都没养出什么感情,大不了就是离婚。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她简直错得离谱!
妹妹现在躺在icu中昏迷不醒,她也有大半的责任。
看着宁媱的脸,周亭骁也似是从回忆中抽过神来,急促地喘息过后,他才开口。
“我……”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不管你和周远山的关系如何,枝枝的事,我不会再退让了。”宁媱打断他的话,声音冷硬。
周亭骁缓缓抬起头,赤红的双眼看向宁媱,又扫过悲痛欲绝的宁父宁母,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深沉内敛,只剩下冷冽的杀伐。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周远山、沈美玉以及周晴晴,他们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一字一顿,冷得似是被冻结的冰块,“他们会付出应付出的代价。”
*
事发的一个小时内,周远山几人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被堵了回来。
凌晨时分,黑色的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关上车窗后,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绝在车外。
“周总,太太是在下午一点五十分左右离开公司的,两点三十五左右和顾雪安见的面,这是监控视频。”林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此之前,顾雪安和秦总有过多次联系。”
周亭骁接过手机,点开了截取的视频。
两人的卡座很靠里,从监控里只能看到两人的身影,并不能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宁枝的动作,他猜的出来,宁枝给出去的东西是他放在书里的那张照片。
看着视频,周亭骁脑中突然闪过不久前宁枝问他前女友的事情。
所以,在此之前,她和顾雪安就已经私下见过面了吗?
顾雪安……
他摩挲着手指,眼中的寒潮翻涌成无边的巨浪。
“去查顾雪安之前有没有和太太私下见过。”他冷声吩咐,“还有之前拿到的所有证据全部交给警方。”
他的语气看起来平静,但是作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林远来说,他这是压抑了极大的怒气。
而这极大的怒气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林远看了眼越来越偏僻的风景,为周远山几人在心中点了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