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孩子纷纷回家搬小板凳、马扎,呼朋引伴地往中院涌去,就跟过年看戏似的。
就在这一片乱哄哄准备开大会的当口,站在人群外围的秦淮如,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想起,自己好像一下午都没见着儿子棒梗的影子!
刚才光顾着看傻柱和许大茂吵架了,把这茬儿给忘了!她赶紧踮起脚,慌里慌张地左右张望,在人群里搜寻,果然没看到棒梗的人影。连小当和槐花也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坏了!”
秦淮如心里暗叫一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知子莫若母,棒梗最近手脚不干净的毛病她是知道的,也打过骂过,后来也就默认了。
许大茂家那鸡......她不敢往下想了。现在要是立刻回家去找,这全院大会马上就开,自己一家缺席,那不是更引人怀疑吗?
尤其是张建军还在场,他可是保卫处的!秦淮如急得手心直冒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还得强装镇定。
她这边正心乱如麻,易中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淮如,棒梗呢?下午看见他了吗?”
秦淮如心里有鬼,被易中海这么一问,更是慌乱,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地不敢看易中海的眼睛。
易中海一看她这反应,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在这四合院里住了大半辈子,谁家孩子什么秉性,他还能不清楚?贾家那棒梗,简直就是个小号的“盗圣”!他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警告:
“真是他?还不赶紧去找回来!等大会开了,众目睽睽之下被揪出来,那张建军当着这么多认得面,肯定不会留情,到时候你想护都护不住!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保卫处的副处长!”
秦淮如被易中海点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点头,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挤出人群,小跑着往回赶。
她心急火燎地冲回自家屋子,一掀门帘,正好看见棒梗带着小当和槐花在屋里地上玩。棒梗衣服前襟上,赫然沾着几点已经凝固的油渍!
秦淮如心头火起,强压着怒气,走到棒梗跟前,厉声问道:“棒梗!你下午干嘛去了?老实跟我说!”
棒梗正玩得投入,被母亲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随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梗着脖子道:“没干嘛啊!我带小当和槐花去外院跟三毛他们玩来着!”
“撒谎!”
秦淮如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再看看那油点子,心里更是确定无疑。她一把拽住棒梗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他往里面的小屋里拖。
“你给我进来!”
“妈!你干嘛!疼!”棒梗挣扎着叫嚷。
外面的贾张氏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听见动静,把针往头皮上一划拉,蹭地站了起来:
“秦淮如!你发什么疯!拽我孙子干嘛!赶紧松开!”
秦淮如不理她,直接把棒梗拽进里屋,反手就把门插上了。
贾张氏在外面把门拍得山响,骂骂咧咧:
“秦淮如!你个丧良心的!你敢动我孙子一根手指头试试!开门!快开门!反了你了还!”屋里,棒梗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了,加上胳膊被拽得生疼,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还是咬着牙,不肯承认。
秦淮如看着儿子这副倔强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更多的是害怕。
她指着棒梗衣服上的油点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
“你还嘴硬!你看看你这身上!这是什么?啊?你跟我说实话,许大茂家的鸡,是不是你偷的?你现在说实话,妈还能想办法!要是等会儿开大会,让人家查出来,那张建军就在外面呢!他可是保卫处的!真把你抓进去,你就得进少管所!这辈子就毁了!你知道吗?”
棒梗本来还指望奶奶进来救他,现在被关在屋里,听着母亲带着哭腔的训斥,尤其是听到“少管所”三个字,他再浑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心里的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点头:“是......是我......我和妹妹吃的......那许大茂没事就往你旁边凑,我看不惯!”
门外的贾张氏听到孙子哭了,更是急得不行,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棒梗!我的乖孙!你别哭!奶奶在这儿呢!秦淮如,你赶紧给我开门!”
这时,秦淮如猛地拉开门栓。贾张氏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来。
秦淮如没理会婆婆,脸色铁青,对着贾张氏压低声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妈!您还护着他!您听见了吧!真是他偷的!现在许大茂不依不饶,三位大爷也惊动了,全院大会马上就要开!您说怎么办?再这么惯下去,他今天就敢偷鸡,明天就敢偷更大的!到时候真进了局子,您哭都来不及!”
贾张氏一听真是自己孙子干的,也傻眼了。
她平时撒泼打滚、占小便宜在行,可真遇到这种可能要吃官司的大事,她也慌了神。
她搂过哭得直抽噎的棒梗,自己也带了哭腔:“那......那怎么办啊?淮如,你快想想办法啊!可不能让我大孙进那地方啊!”
秦淮如看着抱在一起的祖孙俩,心乱如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我去求求许大茂,看在他跟东旭以前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份上,看在我们家这么困难的份上,让他别追究了。赔他钱,或者赔他鸡,都行!只要他松口,三位大爷那边就好说。”
贾张氏此刻也没了主意,为了所以现在也舍得掏钱了,连连点头:“对对对!快去!好好跟大茂说,多说点好话!钱......钱咱们赔!”
秦淮如咬了咬牙,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她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棒梗,叹口气道:“妈,您带着他们在屋里待着,先别出去。等我消息。”
说完,她转身,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了一副焦急又带着几分哀愁的表情,掀开门帘,向着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中院走去。
中院里,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三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而闫解成兄弟俩还有刘光天兄弟俩正忙活着开大会要用到的桌子还有椅子。
一场针对“偷鸡贼”的全院大会,眼看就要开场。而秦淮如的心,却异常沉重。
她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了。许大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何况,还有那个越来越精明的阎埠贵,和那个一心想要重新树立威望的刘海中在一旁虎视眈眈。易中海虽然可能念点旧情,但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偏袒多少呢?
她穿过人群,目光搜寻着许大茂的身影,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找到许大茂的时候,他正凑在三个大爷的身边说些什么,此时秦淮如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瞅准刘海中说话停顿的空挡,赶紧凑了过去,想要将许大茂带到一旁角落,脸上挤出几分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大茂,你过来一下,秦姐有事儿跟你说。”
许大茂正为丢鸡的事儿火大,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秦姐啊,什么事儿?没看我这儿正烦着呢吗?我那下蛋的老母鸡没了,晓媛还指着它补身子呢!”
秦淮如心里一紧,脸上笑容不变,反而更柔和了些,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许大茂的胳膊:
“知道知道,姐这不就是看你着急,过来宽慰你两句嘛。咱们院里谁不知道你大茂兄弟有本事,红星公社都上赶着送你东西。”
不管怎么样,她先给许大茂戴了顶高帽肯定没错!
秦淮如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许大茂的袖子,往人少的地方带了带:“大茂,就耽误你一分钟,姐是真有事求你。”
许大茂看她这架势,心里有点嘀咕,但还是跟着挪了两步。
娄晓娥在一旁看见了,撇了撇嘴,没吭声,就抱着许晓媛站在原地,没打算跟过去。
两人走到角落,秦淮如见周围没什么人,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大茂,姐说句实在话,都是老街旧邻的,住一个院儿里,锅碗瓢盆还有碰着呢。真要揪出是谁,万一......万一是哪家孩子一时糊涂,这闹开了,孩子脸上不好看,大人也跟着丢份儿,以后这院儿里还怎么处啊?”
许大茂多精的人,秦淮如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立刻就品出来了。他心里冷哼一声,好嘛,应该是贾家那个棒梗了!这是提前来打预防针了?想让我吃这个哑巴亏?门都没有!
他眯起眼睛把脸一沉,架子端了起来:“秦姐,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一时糊涂?这是偷窃!是原则问题!我今天要是轻轻放过,明天全院的人都敢来我家拿东西了!再说了,我那鸡是给晓媛补身子的,这损失,是钱能衡量的吗?”
他故意说得义正辞严,眼睛却偷偷瞄着秦淮如的反应。
秦淮如一看许大茂这架势,肯定也能听出来是棒梗干的,连忙顺着他的话道:“是......是!大茂,我知道偷鸡不对,你也应该能猜到了,确实是我们家棒梗拿的,大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棒梗行吗!”
心里也能猜到不出点血是不行了,接着又赶紧说道:“赔钱!我们赔钱!大茂,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照价赔,不,我们加倍赔!赔你三块钱!只求你别把事儿闹大,给孩子一个改过的机会,行不行?”
三块钱,差不多是两只鸡的价钱了,秦淮如觉得这已经很有诚意了。
许大茂心里盘算着,三块钱确实不少,但他更惦记着别的好处。
他故意拿捏着,斜眼看着秦淮如:“秦姐,这不是钱的事儿!我许大茂是差那三块钱的人吗?我丢的是面子!是这口气!这事儿啊,没那么简单,等开会看三位大爷怎么说吧!” 他作势要走。
秦淮如一看许大茂油盐不进,真要拿到大会上去说,那棒梗就完了!
她一下子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许大茂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低声说道:
“大茂!别!算姐求你了!你说,你说个条件!只要你能放过棒梗这一回,怎么都行!”
她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但为了儿子,她也豁出去了。
许大茂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看四周,这会儿人还不太多,他俩站的中院角落还算僻静。
他猥琐地往前凑了凑,几乎贴着秦淮如的耳朵,一股混合着烟味和头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压低声音,贱兮兮地说:“秦姐,看你家也确实不容易,这样吧,钱呢,你就给我个一块五,鸡钱就行。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明天上午,厂里库房那边儿没什么人,你......去那儿等着我,咱们......好好说道说道,怎么样?”
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秦淮如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脸上火辣辣的。
她当然明白许大茂的意思!这个王八蛋!她气得浑身发抖,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虽然自己这几年也做过为了粮食牺牲热色相的事情,但真正出格的事情她是真的没做过。
可是,一想到棒梗可能被送进少管所,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指甲掐进了手心。
她低着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嗯”字,点了点头。
许大茂见她答应,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装着正经,伸出手:“行,那拿来吧。”
秦淮如一愣:“什么?”
“钱啊!一块五!”
许大茂理直气壮,“鸡钱先给了,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