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雷声渐渐平息。
宽敞的客厅，体感微凉，怀里的少女已经睡过去了，还在下意识蜷缩。
中原中也动作放轻，伸手把毛毯压实，良好的视力能看清她安静的睡颜。
屋檐时而滴落雨水，落在窗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嗒、嗒……”
每一声落下，思绪都越发清晰。
其实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回忆第一次见面，那个地方凡是本地人都知道很危险，结果居然在那里遇到她，明明胆小地连正眼都不敢看他……
不对，这么说起来，他突然想起在网吧附近抓捕叛徒时，看到过一个蹲地上的女生，全身湿漉漉的，也是头都不敢抬。
看来，那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其实一开始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孩子明明怯弱怕痛，却中二地喊着神明之类的，哭哭啼啼地割腕。
当时，中原中也只想给太宰狠狠一脚，这真是给他找了个麻烦！
让他在首领和良心之间左右为难！不过好在，首领体恤这个悲苦的孩子……
“我最喜欢中原大人了——”
这句话幼稚尴尬，令人发笑，这些天已经听到不止一次，有下属在悄悄八卦这件事。
但说实话，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总是难以避免接触各式各样的女性，按理说，怎么也不该被这种没长开的小鬼吸引。
只是，当她高喊这句话时，周遭的声音渐次消去，世界只剩下清晰的心跳，震耳欲聋。
少女最真挚的告白，就像落日与海洋的相遇，短暂却迷人。
但这只是个孩子，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成年人要懂得克制。
他把所有的情绪转为责任心，这是少见的治愈系异能力者，还是个好孩子，要保护好她。
仅此而已。
所以，在网吧看到这个小鬼居然就这样被引诱，甚至还骗他！一时间，难以言喻的怒火充斥大脑！
直到走出大门，小姑娘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坐在地上，只余下空洞的眼神，无力地睁着。
那时候，他的心猛地一跳，满脑子的怒气散了大半，但还是严厉训斥，
“坐在地上干什么！在发呆吗！？”
这话一出来，少女的眼神陡然亮起，像一只以为被抛弃的狗狗，又被主人寻回。
那一刻，遥一定不知道，其实当时还挺想抱一抱她的，虽然只是想安慰。
那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是在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小孩子容易出现雏鸟情节，很正常。
“我以为您不要我了！”
其实人几乎无法拒绝这种事，心动对象把自己看做救赎，而自己也刚好有能力去保护她。
所以他没有理智到底，只是说，下不为例。
在看到她和那个金发小子的拥抱，他意识到自己情绪是真的不对劲。
他点了根烟，让尼古丁平复心绪，好不容易缓过来，结果这小鬼又整这一出！
本来下雨天应该使用重力隔绝的，但她很不喜欢被重力操控的感觉，所以就算了，他单独给自己使用是毫无压力的。
可是，人往往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到最心动的时刻。
所以，他没有使用重力。
当时的自己就像回到幼稚的少年时期，宁可被雨水糊的眼睛酸疼，也要和她一起淋雨。
如果爱是有剧本的，那这一定不是他理想的情节。
中原中也仔细凝视怀里的少女，她的眼珠不停颤动，想来又是在做梦。
他小心凑近，轻轻吻在微蹙的眉间，又抬手把散落的黑发归拢，以免压到。
这不是理想的情节，但是……
他一直在想，无法停歇地想，以至于脑中每一个细节都如此具体清晰。
正是这些翻来覆去的细节，让他意识到，其实被引诱的人，是他自己。
那一副没把他当成男人来看的模样，说实话，刚刚真的挺生气。
所以，克制不住地惩罚了她……
说到底，这是他的错，小孩子不懂事，成年人怎么能不懂。
中原中也无声叹息，坐起身，抬手摸索出打火机，点亮茶几上的烛台。
轻巧地翻身落地，没有惊醒少女，他只穿着袜子，走进卧室。
拉开窗户，一阵凉风扑来，吹动窗帘，他点燃一支烟，靠在窗边。
青白色的烟雾散开，斜斜的雨滴打在脸上，路边街头还有几个港黑的员工，徘徊游荡，一副喝醉的蠢样。
这样的宁静是难得可贵的，常年以来，他的夜晚都伴随枪械，厮杀，尖叫，辱骂。
还是头一次，居然会为这种事情忧心。
芥川任务已经完成了吧？说起来，他对太宰那家伙也是很执着呢！
有点像遥对自己的那种……
不对，那还是算了，肯定不一样。
窗外雨雾潮湿，世界在此刻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应，他轻咬着烟蒂，眼眸微敛。
没过一会，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她没有穿拖鞋，是光着脚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唇角缓缓勾起，静静等待。
直到温热的身躯从后面抱住他，这才开口：“怎么醒了啊？”
“冷醒了……”少女困倦的拖着长音，小声撒娇。
“去床上睡。”
“……那中原大人呢？”
他沉默片刻，转过身，侧头吐出烟圈，掐灭烟头，“你想要我睡哪？”
小姑娘一愣，心虚地挠挠头，下意识瞥了眼床的方向，无措地低下头。
中原中也定定看了几秒，轻声开口：
“怎么不穿鞋啊？”
她瘪了瘪嘴，
“刚刚醒来，没看到您……就，先过来找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拉开柜子，翻出湿巾，递过去。
他靠在墙上，抱臂看着小姑娘坐在床上擦拭脚掌，又钻进被窝，露出个脑袋，直勾勾和他对视。
虽然没有回答，但这个意思也很明显了。
他转身走到窗前，关上窗，拉严实窗帘，无视身后不舍地哼哼唧唧，直直朝门口走去。
然后，关上房门。
室内陷入黑暗——
只能听到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边，紧张的心跳怦然加快。
床边陷下，衣物摩挲，他脱掉袜子。
漆黑中，中原中也一把掀开被子，直直盯向床上的女孩，她双眼紧闭，不做声。
翻身躺进，左手枕在脑后，静静凝视天花板，不消多时，边上人慢慢磨蹭靠近。
忍不住勾起唇角，张开手臂，等少女枕上去，他忽然把人揽过来，侧身抱住，另一只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中原中也的唇角抵着额头，轻声开口：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