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旁边基本上没什么人在的时候,鲁王妃便低声说了上次除夕宴席的事情。
“那天本来也能亲自来道谢,只是我身子不爽利。”她苦笑道:“和王爷置气,我那天头昏沉沉的,第二天也没好全。怕你担心,所以让杜嬷嬷来。”
那时候乔素檀真的帮了她极大的忙。
若那日她没能离开,参宴了,之后真被暻昇帝……
那她连离开的力气恐怕都没有了。
倘若意识不太清醒的情况下被旁人发现,更是一辈子都要完。
乔素檀道:“你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顺手一帮的事情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人好不让我记着这恩情,我就偏要记着。”
鲁王妃说道,忽而一笑,看没旁人在边上,就凑到乔素檀跟前:
“你说,要不我主动一点。”
她俯身在乔素檀耳边,喃喃的说:
“哪日我刻意勾引那昏君,然后趁他正快活的时候,一刀子下去,直接杀了他。你看怎么样?”
乔素檀听得心惊肉跳。
这鲁王妃看着弱质芊芊的,实则很敢说也很敢做啊。
她是一个字儿的赞同都不敢说出来。
鲁王妃的目光太灼热了。
乔素檀相信如果自己敢表示肯定,哪怕就一个字,对方也真就能拿着刀子直接弑君了。
“你冷静些。”乔素檀拉着鲁王妃的胳膊劝着,“你不为别的,也得、也得为你娘家一大家子人想想啊!如果真出了事,他们怎么办?”
“可他杀了我儿子!”章依语说着,神态微显癫狂,“他死了,魏王就能做皇帝。魏王做了皇帝,不会为难章家的!”
乔素檀真想拍手叫好然后来一句你说的没错,魏王确实不会对你家动手。
但她忍住了。
忙道:“还得有更稳妥的法子才行。就算皇帝死了,还有太子呢!太子死了,皇帝还有其他儿子。那怎么办?”
“那我、那我在昏君死前,逼着他写下遗诏,让魏王继位!”
说到这儿,章依语也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不等乔素檀再劝,已经摆摆手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我知道不可能。”她绞着手指说着,语气很是怅然,“就是想想而已,逞个嘴上痛快。”
她瘫坐椅子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桌上放着的纤细梅瓶,“我也知道这事儿不易。可我就是想让他死的快一点。”
一想到那个人,她就觉得恶心。
乔素檀笑道:“你想想看,为了这么个人脏了你的手,划算不划算?不划算。你且等着,那种人总有报应的。”
鲁王妃在她的殷殷劝说下,总算是心情平歇下来。
这时候杜嬷嬷走了过来,叫了鲁王妃一声,又使了个眼色。
鲁王妃知道这是要说素檀听不得的话了,忙离开乔素檀的床边,到门口问杜嬷嬷有什么事。
“沈家那个老夫人过来了,就是先魏王妃的母亲。”杜嬷嬷道:“因为王爷今日没邀请沈家,正闹着呢。”
鲁王妃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回屋和乔素檀说:“我去你儿女的仪式那边看看!”
这就脚步匆匆和杜嬷嬷离开。
沈老夫人正被杨嬷嬷和孙嬷嬷请到了一个院子里暂时歇脚。
地方就在孩子们洗三礼举办地的隔壁院子。
鲁王妃到达的时候,就听沈老夫人气势如虹的重重哼了一声,说:
“就算我女儿不在了,可我依然是王府大少爷的亲外祖母!你们的长辈!再怎么样,你们都得尊我敬我!”
王府的丫鬟婆子齐齐噤声,不敢说话。
她们刚才去请过俞侧妃了,可是俞侧妃借口身子不舒服不肯管。
眼下有人去请王爷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沈老夫人看这边没人主事,就更加厉害了。
她指着院子里的王府下人,点着她们的鼻子说道:
“以前我女儿在的时候,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要对主母恭敬,要对长辈孝敬。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这个王府,主子就不知道怎么孝敬,你们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恭敬!”
很显然,魏王觉得孩子是乔姨娘生的和沈家没关系,就没下帖子请沈家,让这位老太太脸上无光了。
鲁王妃就笑:“我大老远就听到了有人在撒泼,还想着是哪个市井无赖到了王府里面撒野呢。没想到是您老。”
说着走到了沈老夫人跟前。
沈老夫人略一停顿,行礼问安:“鲁王妃安好。”
鲁王妃很是不屑的侧了侧脸,淡淡道:“哦,还知道和我行礼?我当你不知道呢。
你是魏王府大少爷的外祖母没错。可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皇亲。
你区区一个将军夫人,就妄想在王府和我这个王妃跟前撒野,知道的,说一句你为老不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年纪大了糊涂了,竟然想要挑衅皇家威严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沈老夫人脚下一软,踉跄了下。
“你!”她气呼呼的想要和鲁王妃对峙。
鲁王妃却不耐烦搭理她了,随意的抬手抿了抿鬓发,往洗三礼的院子行去,随意丢下句话:
“杜嬷嬷,你在这儿看着。若有谁胆敢在三皇兄的后宅里兴风作浪,一律打了出去。若敢违抗——我今儿下午就跪午门告御状去,请宫里的主子们给我做主去。”
说罢,她不耐烦再理这个老泼妇,直接往洗三礼的院子去帮忙看顾着了。
沈老夫人却不吃那套。
她脑子转得飞快。
眼看着鲁王妃走远了,她深深呼吸几下,当即变了神色忽然带出几分悲痛来,呼喊着“我儿你死的好惨啊”,然后仰头朝天咆哮:
“明雅,看看这个魏王府!他们不敬不孝不尊长辈!我是他堂堂正正的母亲,他却这样,要一个外人赶我出去呢!明雅!你在天之灵,可曾看见!”
一席话涕泪交流。
说得好似要让天地为之悲泣一般。
杜嬷嬷和其他人都拦不住。
就在沈老夫人一遍遍诉说着魏王不敬她这个母亲时。
一道温和中带着凌厉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悠悠然响起:
“哎呦,我这个亲生的娘都还不敢在我儿魏王的府邸里这样哭天喊地的说他不孝呢。
我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我儿这里撒野了?”
说话间,一位穿着藏青色五福捧寿缂丝团花褙子的老人家在走了过来。
她衣饰华丽而又气质威势十足,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行宫女太监。
正是魏王殿下的亲生母亲、当朝堂堂的太妃娘娘玉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