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灯光忽明忽暗,秦默站在桌前皱眉,随手敲了敲墙上那盏摇晃的老旧壁灯。
「线路老化了。」他嘟囔一句,转头看向桌面上散落的文件、照片和泛黄纸条。
窗外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无形的倒计时,每一滴都在提醒他们时间紧迫。
云渺放下手中扳手,刚刚修好了角落里漏水的水管。她掸了掸手上的灰尘,走到秦默身边。
「修好了。管子锈得厉害,老房子就是这点麻烦。」
秦默点点头,指着桌面上那张泛黄的纸条,「这是他们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纸条上是一串复杂的字母与数字组合,还夹杂着几个特殊符号,边缘有模糊的水渍痕迹。
「不像普通密码,」云渺拿起纸条仔细端详,「看这笔迹,有我父亲的影子。」
她指向纸条边缘隐约可见的小小记号,手指轻触那些细微的痕迹。
「这种下笔轻微左倾的方式很独特,我小时候经常看他写东西。」
「但整体结构却又像是你父亲的习惯,」秦默补充道,「他总喜欢在关键地方设个小记号。」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老式放大镜,仔细检查纸条。
秦默轻轻吹掉纸面的灰尘,「纸张至少有十年历史了,这种暗纹早就不用了。」
「两人一起设计的密码。」云渺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们知道有一天我们会站在这里,一起破解它。」
云渺的手指轻轻颤抖,父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十年前那场变故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支钢笔,「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一直带在身边。」
秦默接过钢笔,仔细端详着笔帽花纹,「这个图案...有什么讲究吗?」
「表面看只是装饰,但笔帽长度有门道。」云渺取下笔帽,放在纸条旁。
笔帽长度恰好与纸条上某组数字序列对齐,「七个单位,正好对应这组数字。」
秦默眼前一亮,「这倒提醒我了。」他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去的那个公园吗?我父亲总说那是——」
「四季如春的后花园。」云渺接上他的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窗外一声闷雷,灯光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又停电了。」秦默叹了口气,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云渺从柜子里找出几根蜡烛,「老城区电路就这样,一下雨就停。」
烛光在两人之间摇曳,映照着墙上斑驳的痕迹和墙角爬过的一只小蜘蛛。
「用火光看倒有点意思,」云渺将纸条举到烛光前,「你看这里,有一些微弱的痕迹。」
在摇曳的烛光下,纸条上浮现出一些原本看不见的淡黄色印记。
「隐形墨水,」秦默惊讶道,「遇热显形的那种,我父亲以前在办案时用过。」
云渺凑近纸条,「这些字...是汉字的笔画拆解。」
「我父亲教过我这种暗号,」她解释道,「把汉字拆成单独的笔画,再重新排列。」
秦默立即翻出一张白纸,「快,把这些笔画写下来,我来试着组合。」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两人开始了艰难的破译工作。
「这一笔像是『永』字的第一笔,」云渺指着其中一个符号,「父亲最常用这个字作示范。」
秦默点头,开始在纸上重组,「如果这是『永』,那么这个应该是『安』的一部分。」
云渺思索片刻,「试试把它们当作五行八卦的象形来解读。」
她翻了翻包里的老照片,「我记得父亲曾提到过...」
一张照片从相册中滑落,云渺捡起时突然怔住了。
照片上是两家人在龙潭湖边的合影,她和秦默还是两个小不点,站在各自父亲的身旁。
「这张照片...」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都快忘了这一天。」
秦默凑过来,「那年元旦,你十二岁生日,下了一场大雪。」
烛光下,照片中两个孩子身后是一个戴着警帽的小雪人,眼睛是两颗黑色的扣子,笑容有些歪。
「你还记得?」云渺惊讶地看着他,那段记忆似乎被尘封已久。
「雪停后,我们在你家院子里堆了个小雪人。你父亲和我父亲给它戴上了警帽,还说——」
「它是最小的守护者。」云渺轻声接道,那个被时光遗忘的瞬间突然鲜活起来。
她翻过照片,借着烛光发现背面有一些模糊的字迹。
「我一直以为这是照片冲洗时的污迹,」她说,「现在看来...」
秦默拿出打火机,将火苗靠近照片背面,「试试热一下。」
在火焰的作用下,照片背面的字迹渐渐变得清晰。
「这是...数字序列。」秦默惊讶地看着浮现的数字。
「跟纸条上的数字有什么关系吗?」云渺急切地问。
秦默拿起纸条对比,「互为补数!每个数字加上照片上的数字,都等于九。」
「九...」云渺若有所思,「我父亲生日是九月九日。」
「重阳节,」秦默恍然大悟,「而我父亲常说『九九归一』。」
安全屋的角落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两人警觉地回头,秦默示意云渺别出声,自己则悄悄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
「可能是老鼠,」他轻声说,缓步走向声音来源处。
蜡烛光照亮了角落里一个倒下的铁盒,盒子摔开,几份陈旧的文件散落在地上。
「是这个盒子掉了。」秦默松了口气,蹲下查看。
云渺接过一份文件,「这是...龙潭湖的地形图。」
地图上有几处红色标记,其中一个圈出了湖西北角的一片小树林。
「有人在监视我们?」秦默警觉地看向窗户。
「不太可能,」云渺检查了铁盒,「从灰尘看,这盒子至少放了几年。」
她用手电筒照亮盒子内部,「老房子地基不牢,加上刚才的雷声震动...」
秦默将地图展开在桌上,仔细查看那些标记,「这些红圈是什么意思?」
云渺想了想,「等等,」她拿出钢笔,「笔帽的长度...」
她将笔帽放在地图上移动,「每个标记点之间的距离,刚好是笔帽长度的整数倍。」
「简直像个棋盘,」秦默喃喃道,又想起什么,「你父亲喜欢下围棋。」
「而你父亲更爱象棋,」云渺接道,「两种棋合一...」
她迅速拿来纸笔,「如果把这些点当作棋子...」
烛光下,云渺的手在纸上迅速移动,勾勒出几条路线。
「这是车的走法,」她指着一条直线,「而这个,是马的走法。」
秦默顺着她的思路在地图上标记,「这些路线交汇的点...」
「龙潭湖底!」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秦默一怔,「湖底?他们埋在水下?」
「不,」云渺摇头,翻出另一张照片,「记得这个小岛吗?」
照片上是龙潭湖中央的一个小岛,树木葱郁,岛上有一座小亭子。
「夏天时水浅,可以走过去,冬天结冰后也能通过。」
「春秋季节水位上涨,小岛就像被湖水吞没一样。」秦默恍然大悟。
「四季如春的后花园,」云渺重复着那句话,「不是公园,是说龙潭小岛!」
秦默看了看日历,「现在是初秋,水位还算正常。」
「明天一早去看看,」他收起地图,「不过得小心,这地方太显眼了。」
云渺点头,「我先联系陈岩,让他做好准备。他的船小但隐蔽。」
「他的旧伤最近怎么样?」秦默问道,「上次看他走路还有点跛。」
「好多了,」云渺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回答,「他自己做了个木腿,意外地灵活。」
秦默笑了笑,「那个老警察,自己动手的能力一直不错。」
「他还新改装了一把老式猎枪,」云渺压低声音,「以防万一。」
突然,屋内电灯闪烁几下,又亮了起来。秦默赶紧吹灭蜡烛。
「停电结束,」他松了口气,「再检查一下照片背面有没有其他线索。」
云渺在灯光下仔细查看,「等等,这边角...好像有眨眼暗号。」
「眨眼暗号?」秦默好奇地问。
「我父亲教过我,」云渺解释道,「用眼睛的闭合次数和间隔来传递信息。」
「照片拍摄时,你看我父亲的眼睛,」她指着照片中自己父亲的脸,「左眼微闭,右眼半睁。」
「这是在传递什么?」秦默凑近看。
云渺仔细回忆,「如果没记错...这代表『危险近在咫尺』。」
秦默若有所思,「那时他就知道有危险了?」
「应该是,」云渺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记得那天拍完照后,父亲就接了个电话。」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很凝重,」她继续道,「当晚他就安排我去了外婆家住一周。」
「所以我们才有了七天没见面的记录,」秦默恍然大悟,「我父亲当时说你们去旅行了。」
「根本没有什么旅行,」云渺苦笑,「那是他们为了保护我们。」
秦默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缝隙观察外面,「街上没人,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云渺也感到一丝不安,「我检查一下房子。」
她仔细检查各个角落,突然在灯座旁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秦默,」她轻声叫道,指着那个黑点,「有东西。」
秦默上前查看,眉头紧锁,「监听器,看样子已经用了一段时间。」
「我们被监视了,」云渺警觉地环顾四周,「还有没有其他的?」
两人迅速检查整个安全屋,又找到两个类似装置,分别藏在电话座和书架背面。
「拆掉?」云渺问。
「不,」秦默思索片刻,「先别惊动对方。」
他拿出纸笔,写道:「假装不知道,继续按计划,但改变路线。」
云渺点头表示理解,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窗外。
秦默会意,轻声道:「那个记忆中的地方,不是湖,是涵洞。」
云渺接话:「对,就是那年我们捉迷藏的地方,你藏了一个下午没被找到。」
两人故意说着误导信息,实际计划却通过眼神和纸条交流。
「我记得那里有个老鞋匠,」秦默继续着假话,「钉鞋的手艺特别好。」
「嗯,他家门前还有棵老槐树,」云渺配合着,「树上挂着一串风铃。」
秦默趁机收拾起真正的线索,装进一个普通购物袋里。
「明天先去看看老鞋匠还在不在,」他提高音量说道,同时递给云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后门离开,直接去陈岩家。」
云渺会意,用眼神回应,继续着伪装对话:「好啊,顺便给我那双旧靴子钉钉跟。」
她假装揉眼睛,实际扫视室内寻找可能的其他监控设备。
秦默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制造噪音,同时靠近云渺耳边低语:「趁夜色把材料送到陈岩那里,他有反监听设备。」
云渺点头,轻声回答:「小心楼下,刚才我去修水管时看到邻居进出频繁,不太正常。」
秦默有些意外:「这么晚了还有人走动?」
「嗯,至少三个陌生面孔,都朝地下室方向去了。」
「可能在布控,」秦默神色凝重,「我们得立刻走。」
两人迅速整理好必需品,装进普通购物袋中。云渺拿出一支口红,在浴室镜子上写了几个大字,再打开热水,让水汽模糊字迹。
「应急手段,」她解释道,「等水汽散去,字迹会显现。」
「写了什么?」秦默好奇地问。
「『真相在东,危险在西』,」云渺微微一笑,「让他们往反方向找。」
秦默拿出电话,故意大声说:「我订了明早九点的车票,直接去南站。」
然后他拔掉电话线,做了个「走吧」的手势。
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门,秦默先探头查看,确认走廊无人后,示意云渺跟上。
刚走出几步,楼下突然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
「来不及了,」秦默低声道,「走消防通道。」
他们迅速转向相反方向,推开消防门,却发现楼梯上有脚步声正在上行。
「上还是下?」云渺紧张地问。
「上,」秦默毫不犹豫,「到天台,我有办法。」
两人快步上楼,到达天台后,秦默从包里拿出一卷绳索。
「幸好带着,」他系好绳索,「老房子外墙凹凸不平,可以借力。」
云渺看了看对面的楼顶,「我们可以直接跳过去。」
「这距离至少四米,」秦默有些担忧,「你确定能行?」
「小时候的特长,」云渺自信地说,「忘了我们小时候怎么翻墙偷李叔家的杏子了?」
秦默想起那段往事,不禁莞尔,「好吧,你先来。」
云渺后退几步,深呼吸,然后助跑几步,在屋顶边缘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对面楼顶。
秦默惊讶地看着她的矫健身姿,「看来这些年你没少练。」
「轮到你了,」云渺向他伸出手,「跑得再快点,别掉下去。」
秦默点头,学着云渺的样子后退,助跑,跳跃——
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悬浮在空中,下方是黑洞般的巷子,前方是云渺焦急的脸。
他的手刚好够到对面屋檐,云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拉上来。
「好险,」秦默松了口气,「以后不能对你的特长有怀疑了。」
云渺得意地笑了笑,「走吧,从这边下去就是西弄堂,弯弯曲曲的,他们追不上。」
两人顺着小楼的外部楼梯悄悄下到地面,沿着幽暗的弄堂快步前行。
「陈岩家在哪个方向?」秦默低声问。
「往北三个路口,沿着老城墙根走,有个小修鞋铺,那是他的掩护点。」
他们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不时停下来确认没有被跟踪。
「你有没有觉得,」云渺突然问道,「我们现在就像当年的父亲一样?」
秦默默然,「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但这次不同,」他坚定地说,「我们有他们给的线索。」
「而且有对方不知道的优势,」云渺从口袋里取出那支钢笔,「还记得那句话吗?」
「记忆是最牢固的密码,」秦默点头,「我们共同的记忆,是钥匙。」
云渺停下脚步,在昏暗的路灯下打开钢笔笔帽,「看这里,内侧有字。」
秦默凑近一看,钢笔笔帽内侧刻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字迹:『真相不总如你所见』。
「这是什么意思?」秦默思索道,「提醒我们别被表象迷惑?」
「也许是暗示我们要从不同角度看问题,」云渺若有所思,「就像我们现在,从反方向突围。」
弄堂尽头,隐约可见一盏摇曳的灯光。那是陈岩的修鞋铺,窗口挂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木制鞋形招牌。
「到了,」云渺松了口气,「希望他还没睡。」
随着他们的靠近,灯光下可以看到一个佝偻的老人坐在矮凳上,手里摆弄着一只皮鞋。
「那是他?」秦默有些惊讶,「看上去老了不少。」
「伪装,」云渺低声解释,「遇到熟人他才会露出真面目。」
两人加快脚步,正要接近修鞋铺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秦默警觉地说,「快躲起来。」
他拉着云渺闪入路边一个破旧的门洞中,屏住呼吸。
几个黑影从巷口快速走过,其中一人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待脚步声远去,云渺长出一口气,「是那些人。」
「他们太快了,」秦默神色凝重,「一定有内部消息。」
「陈岩!」云渺突然想起,「他们会不会找到他?」
两人匆忙跑向修鞋铺,却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盏孤灯还亮着。
「我们来晚了,」秦默环顾四周,「希望他早有准备。」
云渺快步上前,在工作台下方摸索一番,「有东西。」
她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是一把生锈的铁钥匙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龙潭之约,提前三日。鸢尾花下见。」
「他改变了计划,」云渺明白过来,「这是在警告我们。」
「鸢尾花...」秦默回忆着,「龙潭小岛上有一片鸢尾花地。」
「我们得立刻行动,」云渺坚定地说,「不能等到明天了。」
秦默点头同意,「现在过去太危险,凌晨两点再出发,有夜色掩护。」
「去哪里躲到那时候?」云渺担忧地问。
秦默思索片刻,「记得那家永远关不倒的老面馆吗?」
「老张家?」云渺眼睛一亮,「他儿子和我们一个学校!」
「对,他家后厨有一个地下室,我们可以在那里等。」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沿着更隐蔽的路线前行。
沉默中,云渺突然开口:「你说,我们真能找到答案吗?」
秦默望着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一定能,这是我们的使命。」
「父亲临走那天,」云渺低声道,「嘱咐我要坚强,说终有一天会有人来帮我解开所有谜团。」
「我父亲则告诉我,」秦默接道,「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两人沿着古老城墙的影子前行,仿佛踏着父辈走过的足迹。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背后是追捕的黑影。但在这条独木桥上,他们并不孤单。
因为记忆中的承诺,如同星光,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