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在青铜钟乳间呜咽。
胡宇轩踩着苔藓遍布的镇海铜牛脊背,戒律之契的金纹自掌心蔓至断甲。火光映出阿桑眉心血纹——那枚暗紫眼眸正以诡异频率收缩,与五步开外的青铜螭吻雕像形成共鸣。云蕙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青要山特有的苍苔气息裹着警告钻入鼻腔。
三日前坠入的刑天司地宫,此刻正铺展着令人窒息的真相。
十二根蛟龙盘柱撑起穹顶,每根青铜柱表面都蠕动着活物般的血肉纹路。柱基处堆积着上百具骸骨,骨质皆呈融化的青铜色,额骨上刻着与胡宇轩掌中残甲相同的【应】字血篆。更骇人的是那些悬挂在龙须梁上的青铜茧——半透明的茧壳内,依稀可见蜷缩的龙首人身怪物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
\"这就是禹王鼎镇压的魑魅?\"云蕙剑指轻弹,铁鳞木根系刺破最近的一枚铜茧。浓稠黑血喷溅在岩壁上,竟发出婴孩啼哭般的声响。
阿桑突然挣脱她的怀抱。
小女孩赤脚踏过尸骸,暗金纹路自血眼纹处裂开。她额角生出细小龙鳞,指尖触碰柱身血肉纹路的刹那,整座地宫突然响起锁链崩裂之声。胡宇轩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后领,却见被触碰的青铜柱内缓缓睁开九对赤瞳——每条盘柱的蛟龙浮雕都在蜕皮,蛇蜕般的青铜外壳下,是腐烂的应龙真身!
\"九嶷山下的血契...\"沙哑声音从祭坛深处传来。
七盏人皮灯笼次第亮起,照出石阶尽头腐烂的青铜鼎。鼎内沸腾的血浆中,盘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胸口插着半截断戟,露在外面的锋刃上锈蚀着【防风】二字,正是大禹诛杀防风氏时所用的刑天戟!
胡宇轩的残甲突然灼热。血篆应龙破甲而出,却在触及老者的瞬间溃散成星芒。云蕙倒吸冷气——老者抬起的右臂分明是青铜螭吻雕像的利爪,与阿桑眼中倒影一模一样。
\"三百年来,你是第九个带着轩辕孽种闯进来的。\"老者喉间发出铜鼎回音般的轰鸣。他抬手掀开鼎盖,沸腾血水中浮沉着半张青铜面具:\"当舜帝把烛龙血契封入九鼎时,可曾想过他的子孙会成为刑天司的祭品?\"
阿桑突然发出龙吟。
稚嫩嗓音裹挟着洪荒之力,震得穹顶铜钟乳雨落。胡宇轩右臂戒律之契瞬间暴长,却在触及女孩周身金芒时被反噬得血肉模糊。云蕙甩出龟甲碎片,青要山秘术凝成八卦阵图——
\"晚了。\"老者腐烂的眼窝泛起青光。
九根蛟龙盘柱应声炸裂,青铜碎屑裹挟着龙尸血肉,在八卦阵图中凝成九首巨蛟。阿桑眉心血眼纹迸裂,暗金血液在空中绘出刑天司全貌——十二青铜柱竟是倒插在地脉中的镇魂钉,而他们所在的祭坛,正好压在钉眼处的饕餮怨气井上!
胡宇轩的残甲终于彻底碎裂。
应龙血篆化作流光汇入九首巨蛟,那怪物额前赫然浮现出与阿桑相同的暗紫竖瞳。云蕙斩断被污染的藤蔓,铁鳞木根系在血水中疯长成舟:\"是舜帝血契在共鸣!必须斩断青铜柱与阿桑的...\"
老者突然发出凄厉嚎叫。他胸口的刑天戟剧烈震颤,鼎内血浆逆流成数百道血锁,将正在蜕变的九首巨蛟牢牢缚住。胡宇轩趁机抱起阿桑跃上木舟,却在瞥见鼎内面具时浑身剧震——那半张青铜面具的内侧,赫然刻着与他掌心完全相同的轩辕族徽!
\"快看钉眼!」云蕙突然指向崩塌的穹顶。
透过碎裂的青铜岩层,可见上方百米处悬浮着九尊赤白巨鼎。鼎身缠绕的锁链全部断裂,其中三尊已然倾覆,倾倒的鼎口不断喷涌出暗紫色雾瘴。最中央的巨鼎表面,麻衣帝王的浮雕像正在龟裂,露出内里蜷缩的龙首怪婴。
老者发出绝望大笑:\"当年前来封印烛龙血契的,可不止大禹一人!\"他猛然拔出胸口的刑天戟,任由污血在鼎中凝成饕餮纹:\"你们轩辕氏当年为夺九鼎,将十二祖龙炼成镇魂钉时,可比今日的楚巫残忍百倍!\"
阿桑突然挣开胡宇轩的怀抱。
小女孩腾空而起,周身金芒与九首巨蛟的紫瞳碰撞出璀璨星火。暗金血线在她背后交织成应龙骨翼,指尖触碰处,倾覆的禹王鼎发出悲鸣。云蕙的龟甲卦象突然逆转,显出大凶之兆——本该镇压魑魅的九鼎内部,密密麻麻的全是蜷缩的龙胎!
\"原来舜帝血契是用祖龙胎儿炼成的...\"胡宇轩戒律之契攀上龙舟桅杆。他终于看清最近那尊鼎内的铭文——哪是什么魑魅魍魉,分明是轩辕氏与十二龙族签订的卖血契书!
老者化作的螭吻突然暴起。
青铜利爪撕碎木舟的瞬间,胡宇轩将云蕙推入鼎中血泉。刑天戟贯穿老者的脊背,却在接触阿桑周身金芒时熔成铁水。九首巨蛟趁机吞噬三尊禹王鼎,紫瞳暴涨如日月并行。
\"用这个!」云蕙从血泉底部抛出青铜面具。
胡宇轩反手扣上面具的刹那,地宫岩层中所有轩辕尸骸同时站起。血篆在他们枯骨上流转,汇聚成遮天蔽日的应龙虚影。阿桑的龙吟与巨蛟嘶吼相撞,整座刑天司遗迹开始崩解。
当最后一根镇魂钉拔出时,所有人都听见了来自地脉深处的呜咽。
胡宇轩在坠落中死死护住阿桑。少女眉心血眼纹已成龙睛,倒映着九鼎核心处那枚跳动的心脏——那根本不是传说中禹王封印的凶神,而是被抽干血脉、浑身插满青铜钉的初代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