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决定,无人反对。历经混沌源点、遗忘星墟等重重磨砺,这支队伍的成员早已明白,真正的机缘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畏首畏尾,绝非求道者所为。
众人当即在白色草地上盘膝坐下,服下丹药,运功调息,尽快从刚才幻境考验的心神消耗中恢复过来。两位巡天者化身则隐于虚空,默默警戒,除非遇到队伍无法抗衡的危机,否则他们不会轻易插手。
片刻之后,众人状态恢复至巅峰。
“诸位,参悟之时,务必紧守心神。万象源尊之道,高深莫测,其内蕴含的信息洪流恐怕远超想象,莫要迷失其中。同时,警惕那‘沉睡守卫’。”秦墨最后叮嘱道。
“领队放心。”众人肃然应道,随即各自选定一块石碑,将心神沉入其中。
秦墨选择的,是位于中心、残破最严重,但气息也最为古老混沌的一块石碑。当他神识触及碑身的刹那——
轰!
仿佛宇宙初开,大道初显!
无数难以言喻、直指法则本源的玄奥道韵,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涌入他的识海!这些道韵并非具体的功法神通,而是关于“存在”、“演化”、“平衡”、“终结”等根本法则的原始烙印与感悟碎片!
刹那间,秦墨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宏大意志,于无垠虚空中,播撒下法则的种子,观察其生长、碰撞、衍化,创造出光怪陆离的万千世界,又看着它们走向繁荣、衰败、乃至最终的“归寂”……那是一种超越创世与灭世的、近乎“道”本身的视角!
他的万象归流道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本初道炁沸腾,贪婪地吸收、解析着这些珍贵的道韵。
“原来如此……万法同源,皆源于‘存在’的显现……而归寂,并非简单的毁灭,更像是……一种极致的‘收敛’与‘回归’,为下一次的‘显现’积蓄力量?”秦墨心有所悟,对自身大道的理解飞速提升。他那半步归真的真灵,在这种高层次道韵的滋养下,竟隐隐有更加凝实的迹象。
与此同时,他也从那破碎的道韵信息中,捕捉到了一些关于“归寂大劫”的只鳞片爪:
那似乎并非外敌入侵,而更像是一种从宇宙根源爆发的、无法抗拒的“法则潮汐”!它并非毁灭一切,而是强行将一切活跃的、显化的法则与存在,拖入一种绝对的“静滞”与“遗忘”状态!万象源尊似乎正是在对抗这场大劫中失踪……
“归寂……静滞……遗忘……”秦墨心中一动,这与他在遗忘星墟遭遇的“记忆之主”的力量,以及自身所中的“遗忘诅咒”,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莫非那记忆之主,与这万衍祖地的“归寂大劫”有所关联?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解析相关道韵,试图找到化解诅咒的线索。
其他队员也各有收获。
云宸子周身清气缭绕,玉清仙光与石碑中某种纯净的“先天一炁”道韵共鸣,对天地法则的感应与驾驭能力显着提升。
凌绝霄的剑意变得更加内敛而深邃,仿佛从石碑中领悟到了某种“无招胜有招”,直指剑道本源的意蕴。
木灵韵与一块蕴含磅礴生命道韵的石碑共鸣,周身百花虚影绽放,对生命法则的理解达到了新的层次。
星桓、青萝、幽影、沧溟、天算子、慧明等人,也都在与自身大道契合的石碑道韵中获益匪浅,气息或多或少都有所增强。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于悟道的玄妙境界时——
嗡!
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敌意的庞大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骤然苏醒,从祖地深处遥遥锁定了这片白色草地!
“小心!守卫醒了!”秦墨第一个感知到,猛地从悟道状态中脱离,厉声喝道。
众人瞬间惊醒,迅速集结,结成战阵,面色凝重地望向意志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法则之森的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个由无数**破碎的法则符号**、**扭曲的因果线**以及**浓郁的归寂意蕴**构成的**概念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扭曲的巨人,时而如同蔓延的阴影,其核心处,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充满了对一切“活跃存在”的憎恶与毁灭欲望!
这就是万象碑信息中提到的“沉睡守卫”——一种秉承“归寂”概念而生的祖地守护者!
“入侵者……窃取源尊道韵……当……归于沉寂!”冰冷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带着强行令万物凝滞的力量!
周围的法则之森再次沸腾,但这一次,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所有的法则力量都仿佛被那守卫抽取、扭曲,化作了充满“终结”意味的攻击——灰色的光束能湮灭能量,无形的力场能冻结思维,扭曲的空间能撕裂存在根基!
这守卫的实力,绝对达到了**巡天者层次**!而且因其概念特性,比一般的巡天者更加难缠!
“结星轨万象阵!”秦墨毫不犹豫,下达了最高级别的防御指令。这是他们磨合期间,针对可能遭遇的巡天者级别敌人而演练的合击阵法,以秦墨为核心,集合众人之力,短时间内抗衡更强存在!
星桓、云宸子等人立刻各就各位,磅礴法力灌注到阵法之中。一道融合了星辰、清气、剑意、生命、阴影、归墟、天机、佛光等多种力量的璀璨光罩瞬间升起,将整个白色草地笼罩!
几乎在光罩成型的瞬间,那守卫的攻击已然降临!
嗤——!
一道灰蒙蒙的光束击中光罩,光罩表面立刻泛起涟漪,被击中的区域颜色迅速黯淡,仿佛要失去所有活性,连带维持阵法的几人都感到法力运转一滞!
“好诡异的归寂之力!它在‘熄灭’我们的力量!”星桓惊呼。
“不能被动防御!攻击!打断它!”凌绝霄长啸一声,神剑出鞘,一道凝聚到极致、仿佛能切开因果的璀璨剑罡,撕裂虚空,直斩那守卫的核心!
然而,剑罡在靠近守卫时,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其上附带的凌厉剑意与活跃能量,被那无处不在的归寂力场迅速“消磨”、“静滞”,最终威力十不存一,被守卫随意挥出的一道阴影拍散。
“普通攻击效果甚微!它的‘归寂’领域能极大削弱活跃能量!”云宸子脸色凝重。
“试试这个!青帝长生诀——万物苏生!”木灵韵双手结印,翠绿色的生命洪流冲向守卫,试图以磅礴生机对抗死寂。
然而,生命洪流进入归寂领域后,同样迅速黯淡、枯萎,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走、凝固。
守卫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更多的灰色光束与无形力场如同潮水般涌来,星轨万象阵的光罩剧烈震荡,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情况危急!
秦墨目光沉凝,大脑飞速运转。这守卫的本质是“归寂”概念,常规的能量攻击、法则攻击,甚至生命力量,在它面前都会大打折扣。
“或许……唯有以同样的‘概念’层面力量,才能有效对抗?”
他想到了自身万象归流大道包容、演化的特性,想到了刚刚参悟的源尊道韵中对“归寂”的理解,更想到了自己真灵中那同样涉及“遗忘”与“静滞”的诅咒!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诸位,维持阵法,为我争取时间!沧溟,幽影,配合我,扰其感知!”秦墨迅速下令。
“是!”
沧溟的归墟漩涡在守卫侧面展开,疯狂吞噬其周身的能量与法则碎片,虽不能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吸引了部分注意力。幽影则化身万千阴影,在守卫的感知边缘穿梭,制造混乱。
秦墨则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道印最深处。他不再试图攻击,而是全力运转万象归流,将自身道韵调整到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一种模拟“归寂”,却又内蕴“流转”与“存在真意”的奇特频率!
他以自身为媒介,将刚刚领悟的部分源尊道韵,尤其是关于“归寂”与“显现”平衡的奥义,缓缓释放出来,如同水波般向那守卫弥漫而去。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了真灵深处那“遗忘诅咒”的一丝力量,将其融入这股道韵之中!
他这是在兵行险着!试图以源尊道韵为“引”,以自身诅咒为“桥”,去“沟通”乃至“影响”那同样基于“归寂”概念的守卫!
这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诅咒彻底爆发,或者被守卫的归寂意蕴反噬同化!
那狂暴攻击中的守卫,动作猛地一滞!它猩红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类似“疑惑”的情绪。它从秦墨散发出的道韵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源尊”气息,以及一种与它同源,却又有些不同的“归寂”意蕴。
尤其是那丝“遗忘诅咒”的力量,虽然渺小,却像是一把特殊的钥匙,短暂地扰乱了它对“入侵者”的绝对敌意判定。
它的攻击明显放缓了下来,似乎在“辨认”秦墨的身份。
就是现在!
秦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自身那融合了“存在真我”意志的万象归流道韵,化作一道清澈而坚定的意念,传递过去:
“吾等非窃贼,乃追寻大道之后来者。承源尊遗泽,探归寂之秘,只为明悟存在之理,护佑演化不息!”
这番意念,并非谎言,而是秦墨内心的真实写照。他以真我道心为基,传递出的信息纯粹而直接。
那守卫庞大的身躯微微震动,猩红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挣扎,在判断。周围的归寂力场开始变得不稳定,时强时弱。
显然,秦墨的“沟通”起了作用!这守卫并非完全没有灵智的杀戮机器,它似乎还保留着某种基于源尊设定的、对“有缘者”或“传承者”的判定机制!
最终,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那守卫深深地“看”了秦墨一眼,尤其是他眉心的道印和真灵深处那丝诅咒痕迹,然后,那庞大的、由破碎法则构成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重新融入下方的法则之森,那冰冷的意志也如潮水般退去。
周围狂暴的法则逐渐平息,恢复了之前的“正常”。
它……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极其凶险的大战,竟然就以这种方式化解了?
“领队……你刚才……”星桓看向秦墨,眼中充满了惊奇与敬佩。其他人也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秦墨缓缓舒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沟通”看似平和,实则对心神的消耗极大,更是冒险动用了诅咒之力。他感觉到,那诅咒似乎因为这次引动,变得活跃了一丝,但他暂时压制住了。
“侥幸成功。这守卫并非完全的死物,它似乎还认可源尊的道统。我们参悟石碑,获得了部分源尊道韵,可能被它视为‘半个传承者’,加上一些……特殊手段,才让它选择了退去。”秦墨简单解释了一下,并未细说诅咒之事。
众人恍然,虽觉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对秦墨的手段更是叹服。
危机解除,众人不敢再久留。虽然守卫退去,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否会再次出现,或者引来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立刻离开此地,根据石碑道韵的指引,向祖地内部进发。”秦墨感知着脑海中那因参悟石碑而清晰了不少的方向感,果断下令。
队伍迅速离开白色草地,再次踏入光怪陆离的法则之森。这一次,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一方面是对环境适应了些,另一方面,秦墨凭借对源尊道韵的初步理解,能更好地预判和规避一些极度危险的法则乱流区域。
沿途,他们又发现了一些古老的遗迹碎片,甚至找到了一些外界早已绝迹的、蕴含原始道则的仙金神料,收获颇丰。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法则环境愈发古老和原始,仿佛越来越接近宇宙诞生之初的状态。同时,那种“归寂”的意蕴也越发浓郁,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万物终结的苍凉。
数日后,队伍穿越了一片极度混乱的“时空褶皱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片断崖之上,下方,不再是茂密的法则之森,而是一片无比广阔、望不到尽头的**荒原**。
荒原的大地是暗红色的,如同干涸的血液,布满了无数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痕。天空中悬浮着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和巨大的神魔尸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一种极致的**死寂**与**虚无**感,笼罩着整个荒原。
而在荒原的极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巍峨无比、通体漆黑、仿佛由凝固的“终结”本身构成的**巨塔**,孤独地耸立在天地之间!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告诉所有人——
那里,就是万衍祖地的核心,也是“归寂大劫”力量最为浓郁的区域!
**万衍寂灭塔!**
同时,秦墨真灵深处的“遗忘诅咒”,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