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麦盈台
楚地的秋阳刚漫过老槐树的枝桠,张阿伯的布鞋就踩碎了村口的晨露。他背着手绕着那片刚平整好的空地转了三圈,粗糙的手掌在空气中虚划着轮廓,像在丈量一幅看不见的画卷。
“柱子,去把东头那几捆杉木扛来,搭展台的架子要趁凉快立起来!”他朝着不远处正在磨锄头的后生喊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得像撞响了村口的铜钟。被唤作柱子的后生应了声“哎”,抹了把额头的汗,扛起杉木就往空地走。旁边几个村民也跟着动起来,有的搬木板,有的劈竹条,还有人提着水桶往地上洒水,免得起尘。
“阿伯,这展台搭多大合适?”有村民问。张阿伯蹲下身,捡起块土疙瘩在地上画了个长方形,又在中间留了片足足占三分之一的空白。“就照这个来,外圈摆咱楚地的家伙什,中间这片空地留着——要让各郡的兄弟把他们的宝贝都摆进来。”他用脚尖点了点空地的位置,眼里闪着光,“新农具、新粮种,还有庐江郡说要带的梯田模型,都得有地方放,得让来的人一眼就看明白咱大秦各郡的本事!”
这话刚落,就有人扛着一捆新编的竹筐过来,竹筐里装着饱满的粟穗,金黄的颗粒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阿伯,咱楚地的新粟选好了,每穗都挑了颗粒最匀的!”张阿伯伸手捻起一粒,放在掌心搓了搓,又凑近鼻尖闻了闻,满意地点头:“好东西!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让大家看看咱楚地的收成!”
众人正忙着搭架子,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中,几匹快马朝着村口奔来。为首的汉子穿着粗布官服,腰间系着铜带钩,老远就喊:“张阿伯!楚地的展台在哪儿?咱上谷郡的宝贝可不能迟到!”
张阿伯笑着迎上去:“是上谷郡的李农官啊!快,这边请!”李农官翻身下马,身后的随从立刻搬下几个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这里面装的是咱上谷的耐寒麦种,去年跟楚地换了粟种后,就在咱那儿试种,没想到在楚地也长得旺!”他一边说,一边解开红布,抓起一把麦种递给张阿伯。那麦种比普通麦种饱满,颜色偏深,透着一股结实的劲儿。
“好种!”张阿伯赞了一声。李农官又让人拿出一捆干枯的麦秸,铺在陶瓮旁边:“这是咱摸索出来的麦秸防寒法,冬天把麦秸盖在麦苗上,能抗住零下的低温。去年用了这法子,亩产比往年多了两成!”周围的村民都围了过来,伸手摸着麦秸,又拿起麦种仔细端详,有人忍不住问:“李农官,这麦种真能在楚地种?咱这儿冬天虽没上谷冷,但也有霜冻。”李农官拍着胸脯:“放心!去年换种后,楚地西边那片坡地就种了,收成好得很!等庆典过了,我把种植的法子写下来给大家!”
话音刚落,又有一队人扛着个大家伙走来,为首的人穿着短褂,裤脚挽到膝盖,脚上沾着泥,一看就是常年跟水打交道的。“张阿伯,庐江郡的水工老刘来了!”那人笑着喊,身后的人合力放下一个木质模型,足有半人高,上面刻着层层叠叠的田垄,田垄间还刻着细密的沟渠。
“老刘,你这模型做得真精致!”张阿伯凑上前,指着模型上的沟渠问,“这就是你们改的防涝梯田?”老刘点点头,手指沿着沟渠比划:“正是!去年听说楚地的梯田能防旱,我们就来了趟楚地取经,回去后结合庐江多水的情况,在梯田里加了这种排水渠,雨水大的时候,水顺着沟渠流到山下的蓄水池,既不会淹了田,又能存水浇地。”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自豪,“去年雨季,庐江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周边郡县的田都淹了,就咱改了梯田的地,一亩没淹,收成还比往年高了一成!”
村民们听得啧啧称奇,有人伸手摸着模型上的田垄,感叹道:“没想到这梯田还能这么改,真是长见识了!”老刘笑着说:“这就是庆典的好处,各郡把本事拿出来交流,咱农民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说话间,展台的架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了。张阿伯指挥着村民把楚地的新粟、改良的短辕犁、耧车一一摆上展台外圈,又让上谷郡的人把陶瓮和麦秸放在空地左侧,庐江郡的梯田模型放在右侧。不一会儿,其他郡县的人也陆续赶来,有的扛着新改良的锄头,有的提着装着稻种的布袋,还有的捧着晒干的药材。张阿伯乐呵呵地指挥着大家摆放,原本空旷的场地渐渐被各种农耕成果填满,像一幅五彩斑斓的丰收画卷。
正午时分,秋阳正好,农耕展台终于搭建完成。展台外圈,楚地的短辕犁泛着铁光,耧车的木架打磨得光滑发亮;中间空地上,十二郡的新农具、新粮种整齐排列,庐江郡的梯田模型旁围满了人,老刘正拿着小木棍指着模型讲解排水原理;上谷郡的陶瓮前,李农官被村民们围着,耐心解答着麦种种植的问题。
“大家静一静!”张阿伯走上展台旁的高台,清了清嗓子,“大秦首届丰收庆典的农耕展台,今天正式跟大家见面了!这里有咱十二郡的农耕宝贝,还有各郡兄弟摸索出来的好法子。接下来,我带大家看看咱楚地的耧车和短辕犁,再给大家演示演示怎么用!”
说完,他走下高台,来到耧车旁。这耧车是楚地去年改良的,比以前的耧车轻便,还加了调节漏种量的机关。张阿伯握住耧车的把手,对旁边的柱子说:“你来拉车,咱给大家试试!”柱子点点头,套上绳子往前拉,张阿伯扶着耧车跟着走,随着耧车的移动,金黄的粟种顺着漏种口均匀地撒在提前平整好的土地上。
“好家伙,这撒得真匀!”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张阿伯笑着停下来,擦了擦汗:“这耧车一天能种十亩地,比手撒快多了,还匀实,苗长出来也齐整。”这时,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孩挤到前面,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耧车的漏种口,张阿伯见状,非但没拦着,还蹲下身,握着小孩的手调整漏种口的机关:“你看,这机关一调,种多钟少就能控制,种粟米就调小点儿,种麦子就调大点儿。”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里满是好奇。
演示完耧车,张阿伯又带着村民演示短辕犁耕地。这短辕犁比传统的长辕犁更灵活,适合在山地和小块田地耕作。张阿伯扶着犁把,鞭子一甩,耕牛往前一走,犁头就稳稳地插进土里,翻起一层松软的泥土。“这犁轻便,女人也能扶得住,去年咱楚地家家户户都换了这种犁,耕地效率高了不少!”他一边耕地,一边向众人介绍。
展台前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楚地的村民,还有从周边郡县赶来的农户,足足有上千人。大家围着展台,有的看粮种,有的问农具用法,有的跟着工匠学习制作耧车的技巧。上谷郡的李农官和庐江郡的老刘被围得水泄不通,嗓子都快喊哑了,却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夕阳西下,秋风吹过展台,带来阵阵谷物的清香。张阿伯站在展台旁,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展台旁的空地上,楚地的新粟和上谷的麦种被放在一起,金黄的颗粒在夕阳的映照下,透着沉甸甸的丰收底气。各郡的农官们聚在一起,交换着种植经验和农具改良的想法,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远处的老槐树上,“天下同庆”的红绸随风飘动,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张阿伯知道,这场农耕展台不仅展示了各郡的农耕成果,更搭起了一座跨郡交流的桥梁。从今天起,大秦各郡的农耕技术将在这片土地上交融、生长,未来的收成,定会一年比一年好。
夜色渐浓,村民们和各郡的农官们依旧在展台旁交流着,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农耕展台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像一条连接着各郡的纽带,将大秦的农耕智慧紧紧地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