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数日转瞬即逝。经多方探听,众人得知宫中那位小钮祜禄氏原是庶出之女,虽较包衣出身的她们尊贵,却难与李佳氏、王佳氏这等嫡福晋所出的世家贵女比肩。
若与储秀宫那位出身蒙古贵胄的博尔济吉特格格相较,更是相形见绌。而即将入宫的大钮祜禄氏乃是侧福晋所出,其生母舒舒觉罗氏出身满洲着姓,门第显赫,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细究之下,众人不仅发现钟粹宫那位小钮祜禄氏生母身份卑微,还了解到康熙十年入宫的六位格格中,除李佳氏、王佳氏与扎斯瑚里氏系嫡福晋所出外,其余三位外八旗格格竟皆为妾室所出。
仔细一想,众人恍然大悟,彼时满洲顶级世家皆不愿将嫡出子女送入后宫。想来也是,那时中宫孝诚皇后地位稳固,膝下又育有承祜阿哥,世家大族自不愿让嫡出子女入宫为妾。
然而,如今让侧室所出的大钮祜禄氏入宫,恐在觊觎中宫之位。不过既然能得太皇太后首肯,想来这位大钮祜禄氏必有过人之处,堪当大任。
众人各怀心思,却都对这位即将入宫的大钮祜禄氏充满好奇,无不翘首以待那日的到来。
董佳佳心中亦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她原以为宫中那位小钮祜禄氏便是日后的孝昭皇后,还曾暗自忧心她年纪尚幼难以服众。
毕竟几番接触下来,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文静少女,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稚龄孩童端坐后位,面对下首那些再年长几岁便足以做她母亲的嫔妃们。
更何况史书记载孝昭皇后在位不久便香消玉殒,董佳佳为此着实忧虑过一阵。如今才明白,即将入宫的这位大钮祜禄氏才是真正的未来皇后。
思及此,她对这位在史册中记载寥寥的康熙第二位皇后愈发好奇,不知究竟是何等人物。
孝诚皇后丧期,春节宫宴依旧从简,少了往日的喧闹喜庆,后宫诸人却早已习以为常。宫宴刚过,内务府便着手拾掇景仁宫,众人心照不宣,这是要为新人腾地方了。
虽说早有风声,但此番动静仍引得六宫议论纷纷。蹊跷的是,三大巨头对此竟未置一词,这般讳莫如深的态度,倒叫人愈发捉摸不透其中深意。
时间就这么过去三月十五这日,钮祜禄氏的轿辇在鼓乐声中缓缓驶入宫门,所经之处彩幡招展,宫人们跪迎两侧,场面之隆重堪称近年少见。刚一进宫,三大巨头的赏赐便如流水般送入景仁宫,真真是鲜花着锦,风头无两。
后宫嫔妃们虽各怀心思,却都默契地保持缄默,谁都明白这几日正是钮祜禄氏最得意之时,皇上必定要召其侍寝,此时贸然打扰不仅不合时宜,更可能平白结怨。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康熙竟打破了宫中惯例,未按常例宣召钮祜禄氏前往乾清宫,而是亲自移驾景仁宫留宿。这一举动非同小可,分明是以一宫主位的规格相待。
果然翌日圣旨便下,赐钮祜禄氏妃位待遇,准其居景仁宫前殿。众人尚在震惊之中未及回神,钟粹宫那位小钮祜禄氏又被遣送出宫。所幸小钮祜禄氏尚且年幼,即便退回本家,日后亦能觅得良缘。嫔妃们虽心有戚戚,却也只能依照宫规,依礼相送。
小钮祜禄氏离宫后,大钮祜禄氏接连五次承宠,恩宠之盛几乎直追孝诚皇后当年。渐渐地,后宫众人窥见三大巨头的态度,纷纷收敛心思,静候钮祜禄氏的召见。
光阴流转,转眼间康熙已数日未临景仁宫,却突然下旨命众嫔妃前往拜见钮祜禄氏。六宫诸人皆心下了然,这是要正式确立尊卑位份的时候了,纷纷遣心腹大宫女持名帖前往景仁宫递呈。
未几,消息传回,钮祜禄氏谦逊地表示自己虽享妃位待遇,却不敢受众人一同拜见之礼,改定为分批召见。
她将明日安排为李佳氏等世家出身的福晋级格格,后日召见育有皇嗣的小福晋级格格,最后才接见几位膝下无所出的格格。这般安排基本依照康熙大体上对嫔妃的重视程度,既显谦逊之态,又处处合乎规矩。
见此情形,众人心中对钮祜禄氏的忌惮又深一层。私下里无不暗忖:这位钮祜禄氏虽比她们年轻几岁,却行事如此老成持重,既深谙圣意,又熟稔宫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翌日,李佳氏等人早早来到景仁宫。宫女引她们入殿落座后,便退入内室。片刻后,一声传报,李佳氏等人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给景仁宫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待听到免礼后,她们才缓缓抬头。只见钮祜禄氏面容姣好,眉目间风情万种,神色却异常严肃庄重。她身着素色衣裳,毫无鲜活之气,硬是将明艳的五官压得黯淡了几分。
李佳氏等人今日皆精心打扮,相比之下,钮祜禄氏显得老成许多,整体给人一种怪异矛盾之感。李佳氏心中嗤笑,暗想这位钮祜禄娘娘不过是个和她们同等年纪的格格,却偏要强装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好压她们一头,面上不由多了一丝轻视。
待众人落座后,依次介绍了自己。经过一番寒暄,殿内气氛逐渐热络。李佳氏见状,便借机用言语试探钮祜禄氏。
她假意奉承道:“后宫姐妹们早闻娘娘风姿,宫内宫外皆传娘娘乃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娘娘国色天香,凤仪万千,堪称绝色。”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含笑点头附和。
上首的钮祜禄氏听着底下叽叽喳喳的言语,心中早已厌烦。见李佳氏如此奉承,便端住神情,语气严肃道:“李佳格格,此言差矣。我不过一妃位,当不得‘凤仪万千’之称。至于‘京城第一美人’,更是过誉了。后宫诸位皆姿容出众,与我并无高下之分,不必如此阿谀奉承。”
李佳氏等人闻言,皆有些诧异。后宫众人皆知,钮祜禄氏若无大错,待孝诚皇后孝期一过,极有可能被册立为皇后。李佳氏方才之言,本是想提前拉近关系,未料钮祜禄氏竟不领情。
沉默片刻后,李佳氏轻笑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是婢妾失言了。不过娘娘多虑了,皇上待娘娘如此诚挚,怎会只让娘娘屈居妃位?依婢妾看,娘娘的福气怕是还绵长着呢。”
众人听罢,纷纷从钮祜禄氏的话中回过神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静静观看着这场言语间的试探与交锋。
钮祜禄氏闻言,眼皮微抬,眼神中透出一丝警告,静静注视着李佳氏。李佳氏也不甘示弱,回望过去。
良久,钮祜禄氏语气沉重地开口:“我虽初入宫,却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做不得皇上的主,你更做不得。李佳格格,你僭越了。”
李佳氏闻言,心中一沉,赶忙起身行礼致歉:“是婢妾言语无状,求娘娘开恩。”
钮祜禄氏冷冷看着李佳氏蹲身行礼,殿内众人皆屏息凝神,无人敢插话。毕竟钮祜禄氏已把话说到这份上,若再有人替李佳氏开脱,传到皇上耳中,只怕难逃责罚。为李佳氏冒此风险,实在不值。直到李佳氏蹲得有些支撑不住,钮祜禄氏才淡淡道:“起来吧。”
李佳氏落座后,钮祜禄氏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纷纷避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只听她淡淡道:“我一向坦率,有话直说,你们不必对我笑脸相迎。我不过一妃位,当不得你们如此讨好。该是怎样便是怎样,相处讲究缘分。”
“既然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处得来也罢,处不来也罢,只要能伺候好皇上,为皇室开枝散叶便够了。该说的我已说了,该见的你们也见了。既是来拜见,我也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我已备了些宫外盛行的江南绸缎,赏给你们。我就不多留了。”言毕,她起身径直走入内室。李佳氏等人连忙起身行礼相送。
钮祜禄氏离去后,殿内一片沉寂。李佳氏等人面面相觑,领了赏赐后,便各自散去,心中各有所思。
景阳宫内,董佳佳正吃着点心,听白霜传来消息:李佳氏等人今日在景仁宫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赏赐离开,走时神色怪异。这令她对钮祜禄氏的兴趣愈发浓厚。
翌日一早,董佳佳收拾妥当,用了些点心垫肚子后,便前往景仁宫。待马佳氏、张氏、纳喇氏、兆佳氏和那拉氏到齐后,众人由宫女引入殿内落座。因听闻昨日李佳氏等人离开时的神情,她们六人不敢多言,只静静等待钮祜禄氏的到来。
钮祜禄氏出现后,众人又是一番行礼介绍。董佳佳等人暗暗打量上首的钮祜禄氏,见她装扮怪异,与年龄不符,心中不免疑惑。
钮祜禄氏扫视了董佳佳等人一眼,见她们沉默不语,略一思索,便开口道:“昨日我已与她们说过,今日也告诉你们。终归我们日后还有很长时间相处,早点了解我,对彼此都好。”
“我一向坦率,不喜虚礼,你们也不必假意奉承。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合得来也好,合不来也罢,总归讲究缘分。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人你们也见了,待会儿将我给你们和阿哥格格准备的赏赐带回去。若无事,便散了吧。”
董佳佳等人闻言,心中一惊,面面相觑,一时难以分辨钮祜禄氏所言是真是假。见钮祜禄氏已起身准备回内室,她们才知她并非虚言,只得起身行礼,恭送钮祜禄氏离去。
董佳佳等人带着满腹疑惑离开景仁宫,各自回了寝宫。董佳佳刚坐下,便开始思索钮祜禄氏此举的用意。她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看不起众人。董佳佳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若想成为继后,最重要的便是压服众人。
钮祜禄氏家世虽高,但若不与众人处好关系,日后难免麻烦。然而,钮祜禄氏的行为却令人费解。若说是想给众人一个警告,未免太过轻描淡写;若说是想拉拢众人,又显得不近人情;若说是对三大巨头给予的位份不满,又显得愚笨了些。思来想去,董佳佳觉得钮祜禄氏此举似乎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忽然,董佳佳想到前世遇到的一个富二代同事。那人出来打工,明明没有苦处却硬要吃苦,对工作也毫不在意。钮祜禄氏的态度似乎与那人如出一辙,仿佛对妃位甚至皇后之位都毫不在乎。
可既入了宫,钮祜禄氏又为何不在意。这又让董佳佳抓耳挠腮。不过,她总算明白昨日李佳氏等人离开景仁宫时为何神色怪异了。钮祜禄氏的举动确实出人意料。
又过了一日,众嫔妃都已拜见过钮祜禄氏,但大家都被她搞得摸不清头脑,心中各有猜测。只是接触太少,众人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