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站在御案后,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
他手中死死捏着一份百骑司刚刚呈上的,内容详实无比的密报,还有几份从西市紧急送来的,染着百姓手印脚印的“血证”抄本!
“好!好一个太原王氏!好一个吏部侍郎王敬直!”皇帝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虎,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朕待尔等世家不薄!”
“朕赐尔等荣华富贵,许尔等高官厚禄!”
“尔等便是这般回报朕?回报这煌煌大唐?!”他猛地将手中的密报和抄本狠狠摔在御案上,震得笔架倾倒,墨汁横流!
“通敌!”
“卖国!”
“资敌以刃!”
“祸乱边疆!”
“甚至还操纵粮价,鱼肉百姓!”李世民每吼出一个词,杀气便浓烈一分,“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扫过殿下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群臣,那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尤其是博陵崔氏一系的官员,更是恨不得将头埋进金砖地里。
“传旨!”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即刻锁拿吏部侍郎王敬直,打入天牢!”
“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并百骑司,严审其通敌卖国,操纵粮市,构陷边臣等诸般大罪!”
“凡涉案者,无论品阶出身,一律严惩不贷!”
“其族人,无论本家旁支,一律禁足府中,听候勘问!”
“敢有串联反抗者,杀无赦!”
“着户部即刻开仓平抑粮价!”
“凡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
“无论背景,一律以资敌论处!”
“家产抄没,主犯立斩!”
“令安西都护郭孝恪,转运使刘仁轨!”
“凉州一案,凡涉通敌资敌之官吏,商贾,无论牵涉何人,皆可先斩后奏!”
一连串杀气腾腾的旨意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太极殿上!
“陛下圣明!”以李承乾为首的东宫一系官员率先激动地跪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震天!
崔敦礼等世家官员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也跟着跪倒在地,却连头都不敢抬。
杜家刚刚完蛋才几天啊?!
紧接着,王家难道也要紧随其后?
天呐,这王家可不像京兆杜氏,那可是关陇门阀,千年世家!
彻底完了!
皇帝这把怒火,难道是想将这个显赫门阀烧成灰烬?
而下一个……又会是谁?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再次将长安城紧紧包裹。
太原王氏在长安城中最气派,最显赫的那座府邸——王敬直的侍郎府,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惧之中。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象征身份的石狮子在惨淡的月光下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仪,透着几分狰狞的落寞。
府内更是灯火寥寥,巡夜的家丁护院脚步都放得极轻,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眼神如同惊弓之鸟般不断扫视着黑暗的角落。
白日里皇帝震怒下旨锁拿家主的消息早已传回府中,如同冰水浇头,将这座煊赫府邸的最后一丝生气也冻结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王家人的心头。
书房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上好的宣纸被撕得粉碎,泼洒的墨汁染黑了名贵的波斯地毯。
“废物!一群废物!”王敬直披头散发,官袍凌乱,双目赤红如同疯兽,在有限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口中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连个残废的胡三和两个妇孺都抓不住!养你们何用!”
“崔敦礼老匹夫!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还有李承乾这个小畜生!”
“定是你.......定是你在背后捣鬼!”
“本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陛下……陛下定是受了蒙蔽……!”
“本官要面圣.......本官要面圣陈情!”
他猛地冲到书案前,抓起一支狼毫笔,蘸饱了墨汁,手却抖得厉害,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大团污迹。
他试图写辩白的奏疏,可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笔,颓然掉落。
就在这时,窗外,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折断的“咔嚓”声。
声音很轻,但在王敬直此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谁?!”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问,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调。
书房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条缝。
没有风。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门口一片漆黑,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王敬直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书案上,打翻了砚台,浓黑的墨汁泼了他一身。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踱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毫无特征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波澜,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漠然。
仿佛他不是走进一间书房,而是踏入一片虚无。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
但王敬直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令人窒息的死亡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书房!
他张了张嘴,想喊护院,想质问来者何人,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黑衣人走到离王敬直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目光在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扫过,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王敬直?”一个冰冷且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王敬直浑身剧颤,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你……你是谁?”
“东宫……东宫的走狗?”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可那黑衣人却并没有回答。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王敬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只手吸引,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腔而出!
那只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