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言语铺天盖地向叔嫂二人席卷而来。
群情激愤中,几人逼近要将他们扔出去。
宋言书气得浑身颤抖,厉声喝:“是谁颠倒黑白用心恶毒?我与嫂嫂清清白白,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身!”
他不怕污名,但爹娘多病,五年来是嫂嫂辛苦操持家里,一直供他读书,亦嫂亦母,于他恩重如山。他绝不能让嫂嫂带着污蔑离开。
“宋凌书,我只问你,你承不承认当年与我曾拜堂成亲?”
叶云青没有理会那些人,只冷冷盯着宋凌书,目光清澈又凌厉,鄙夷又嘲讽,直盯得宋凌书别过脸去。
宋凌书避开她的目光,转看众宾客,声音朗朗:“五年前,我与叶云青的确准备大婚,但礼行一半,我得知师父收徒,立刻就回了书院,得以拜师父为师,此事,我此生无悔!”
有人低声:“大丈夫有凌云志,想拜明师,可以理解,但就算礼未成,那也是准夫妻,宋公子这也算是停妻另娶了!”
“那不是她与小叔子不清不白在先吗?”
“那也未必,那少年不是同意滴血验身吗?若不是问心无愧,哪里敢?”
“就算他们是清白的,宋公子是厉大师弟子,以后前途无量,必定会成为东夏炙手可热的大将军。一个村姑,肯定是不配的,人往高处走,宋公子也没错!”
“依我说,这村姑就该有自知之明,主动退亲才是,这找上门来,不是自不量力吗?”
……
坐在尊位上的太子神色肃然,二皇子嘴角含笑,三皇子脸色冷漠。他们身份高贵,自不会参与。
宋凌书听到议论声,越发握紧了厉涵月的手:“叶云青,当年的婚事,原本就是你强求而来。我不计较你与我弟之事,你也不该在我婚典上闹事,你当知,你与我如今已是云泥之别,月儿于我,才是此生挚爱,你赶紧离开!”
为了让她同意嫁他,他在她父母牌位前跪了三天,情真意切,信誓旦旦,发誓永不相负。
现在,他说是她强求而来?
叶云青轻嗤一声:“所以,你是一心要娶这位厉大小姐?”
宋凌书毫不避讳:“我与师妹一起习武,情投意合,如今我们都是京城武院名列前茅的学子,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人,不可能回去种地,你该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吗?叶云青心中发冷,她只有后悔。
那三年,为了调养好他破风箱一样的身子,她走遍了天剑山的所有山峰为他寻药。知道他想当大将军,需要有一个适合练武的根骨,她更是以自己鲜血为引,帮他重塑根骨。为此,她用了三年时间才调养过来。
哪怕成婚的前一天,她还在天剑山最高峰的悬崖上,采被两条赤峰龙纹蛇守护的墨幽莲,只为了给他炼制能为他稳定境界,让他武道顺畅的寒髓赤阳丹。仅仅得了三颗,就全给了他。
可如今,他说她要有自知之明!
叶云青不想多说,以前眼瞎,她认:“既然你已变心,我也无话可说,但当初拜过天地,你该先给我和离书!”
宋言书大惊:“嫂嫂,凭什么?你为他付出五年,他一纸和离书就将你打发,这不公平!”
叶云青摇头:“已变心的男人,留着干什么?早断早干净!”
她看向双手交握的两人:“宋凌书,你不写和离书,如何娶新妇?还是说,你宁愿你心爱之人背负妾室之名?”
厉煦阳脸色一沉。
厉涵月抬眼,目光委屈。
宋凌书脸色大变,立刻吩咐:“写,现在就写,取纸笔来!”
厉府管家赶紧将文房四宝送上。
宋凌书挥笔,刚写下“休书”二字,宋言书怒斥:“当年你外出奔前程,嫂嫂为你操持家务,整整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休书二字,你也敢写下,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宋凌书不怕宋言书,眼角余光看向叶云青,只见她满眼嘲讽,目光凌然,那眼神之中好像还带着他不懂的深意,让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安来。只是字已写下,他不敢说自己怂了,一时进退两难。
二皇子夏璟煜笑着打圆场:“如今大喜日子,免生事端,还是好聚好散,宋公子与这位姑娘和离就是,休书,太不吉利了!”
宋凌书借坡下驴:“既然睿王殿下开了金口,那我就写和离书。”
把那张纸扔掉,再用一张,洋洋洒洒,写下了和离书。
夏璟煜主动愿意当见证人,还拉了三皇子夏凌骁一起。
夏凌骁虽脸色淡漠,仍是在见证人处签下名字。
双方签字画押,按上手印。
叶云青拿着自己那份和离书,当时她是有多瞎呀?十二岁初识救了他,十五岁为他调根骨成就了他,十六岁嫁给他,二十一岁方知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对着众宾客方向展示:“和离书在此,各位都是见证,我叶云青与宋凌书自此一刀两断,再无纠葛。”
不少宾客发笑,这话应该宋凌书说吧,一个乡野村姑,难道还担心宋凌书会反悔不成?
夏璟煜笑着说:“自然,本王可是签下名字为见证的,叶姑娘放心!”
叶云青冲他颔首致谢,转向宋凌书:“你我再无关系,当初你离家之时,我给你的短枪和那三颗药丸,你也该还给我了!”
宋凌书脸色微微一变:“不值钱的东西,我早就丢了!”
厉煦阳大弟子章显程看着师妹的脸色不好,忍不住出声:“送出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还说什么一刀两断,和离书刚刚拿到手就纠缠不清了吗?”
叶云青清冷的目光掠过他:“短枪与药丸是我的陪嫁,我所送之人是我夫君。和离之后,我与他再无关系,难道不应该要回陪嫁吗?”
确实,既是和离,陪嫁是应该归还的。
“就没见过谁的陪嫁就只有两样东西,还要往回要的!”章显程啐了一口,只是无人理他。
宋凌书变了脸:“叶云青,你口中说的那么干脆利落,现在为了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却纠缠不去,有意思吗?”
“我祖传之物,你说是不值钱的东西?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你为何还舍不得归还?”叶云青冷眼,清绝的脸容上,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据理力争。
宋凌书怎么舍得归还那短枪?那枪削铁如泥,他用着极是趁手。还有那三颗药,他更是早就赠送给了厉涵月,是绝不会讨回来的。
一个要,一个不还,顿时僵持起来。
看着宋凌书百般推托,三皇子夏凌骁忽地出声:“堂堂厉大师的亲传弟子,难道还贪图前妻的陪嫁吗?”
满堂一阵吸气声。
梁王殿下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说话?
这位冷面王爷雷霆手段,血煞在身,要不是厉大师的面子,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要说参与其中了。
但他说的对,宋凌书是谁?京城武院第一名,厉大师最喜欢的弟子,还将独女嫁给了他,前妻的那支短枪真那么好?
只有夏璟煜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又看叶云青好几眼。
叶云青眼眸微动,见证书上写了,这位夏凌骁是三皇子,但不同于睿王的随和沉稳,他分明寒霜满布,生人勿近。且从众宾客的反应中,他应该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之前被睿王拉着做见证,勉强说得过去,此刻为何会主动帮她?
厉煦阳的脸色黑沉如锅底,他冷声说:“凌书,给她!”
宋凌书心中肉疼,只得去取了短枪来。
这短枪众人都不陌生,他一直不离身,京城武院的大比上,他凭这枪大出风头。
叶云青接过短枪。
不知是否错觉,短枪在手,她整个人的气质好像又有不同。
之前是清绝脱尘,犹如一支青莲。
此刻,她眉眼之间浸染了枪身的锐气,好像她是一柄枪,凌锐、英气、卓然、神圣!
生出这种感觉的人不禁失笑,一个村野乡姑而已,这一定是错觉。
叶云青伸出手:“那三颗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