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马一声长嘶,在重力之下,整个身子悬空,人立而起。
夏凌骁手底用力,疯马无法动弹,终于喷着白沫,乖乖地停下脚步。
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好声。
控制住了疯马,也消除了这个安全隐患。
夏凌骁把马交给随后而来的吴厦,去看那个被马踢飞的孩子。
那孩子脸色发青,口吐鲜血,胸口血肉模糊,应是被马蹄铁所伤,看那情形,显然不仅外伤,还伤到了内脏,整个人都不太好。
人群中冲出一对年轻夫妻,痛哭流涕。
夏凌骁的目光只盯着那个青衣的身影。
叶云青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她刚从一个铺子里出来,就见远处一匹马踢飞了一个孩子。
看着孩子如断线风筝般落到地上,来不及细想,她先是奔向奔马,但看见夏凌骁也是扑向马匹,便转道去看小孩。
小孩子内伤外伤都很重,那么小的孩子,破布袋一般倒在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她拿出一颗药放进孩子嘴里,双手极轻极快地揭开伤处,血肉模糊的地方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接着,她小心地在伤处上方轻轻按压着,减缓流血,冲着人群问:“有没有酒和干净的布?”
年轻夫妻六神无主,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对叶云青的话,失去反应,还好周围有人递来这两样东西。
叶云青用帕子沾了酒,极轻地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快,加上之前的按压,血已止住大半,露出了张着嘴的狰狞伤口,血肉翻起,很是恐怖。
但她的手很稳,脸色也很沉静,在这样的沉静下,那对年轻父母的情绪也稳定了些。
伤口血污洗净后,就在众人以为这就完事了时,叶云青的动作并没有停,她从头上拔下银簪,尖利的簪尖划向左边那青紫一块。
众人大惊,这是救人还是伤人啊?
这孩子已经伤得不轻了,右边的胸腹处被马蹄伤了,左边虽有青紫,那不是完好的吗?
簪子那么尖利,这不得划个大口子?
年轻妇人急了:“你干什么?不要伤害我儿子!”
但她叫得慢了,簪尖将那一片划开一道半寸长的口子。
妇人尖叫一声,那年轻男子双眼充血,伸手就要去推人,口中怒喝:“你怎么这么狠毒?我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伤他!”
叶云青向侧一让,避开他的手,自己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那男子眼神凶狠起来,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愤怒和恨意,紧攥着拳头,冲着她的脑门就砸过去!
夏凌骁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拳头,冷声警告:“她是在救人,不想你儿子死就别捣乱!”
他手如铁钳一般,让那愤怒的男子稍稍冷静了些。
但地上躺着的是他儿子,他充血的眸子瞪向夏凌骁,张口就要骂,但抬眼看见他冷冽的眼神,那些话没敢骂出口。
众人看着被划伤处,随着叶云青的动作,一股黑血涌流而出。
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她,她只是看了夏凌骁一眼,继续先前的步骤,动作又快又稳,把黑血擦去,直等黑血变成鲜红,她再次按压伤处四周,将血止住。
而后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处。
周围很多声音,妇人的哭泣,别人的质疑,还有围观众人的七嘴八舌,但似乎都不曾入她之耳。
直等用剩下的干净布条将伤口裹好后,她才抬起眼,看着那对年轻夫妻:“孩子的命保住了,把他送去医馆就行!”
年轻男子一言不发地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地就要走,那妇人还狠狠地瞪了叶云青一眼。
“站住!”夏凌骁突然出声。
吴厦把夫妻两人挡住。
两人回过头,叶云青衣着普通,他们并没有在意,但是夏凌骁衣着矜贵,那一身气度,他们可不敢造次。
“您还有什么事?”
夏凌骁眸色淡淡:“她救了你儿子,付医资!”
年轻男子一怔,妇人嘴里嘟哝:“她还划伤了我儿子呢,凭什么还要付钱?”
旁边有个懂行的说:“那是划伤吗?那是清淤血,你没看流出的血都是黑的?不清掉会死人!”
夏凌骁声音冷冽:“一颗护心药,加这上好金创药,你们得了好处,就想一走了之?”
旁边有人帮腔:“就是,人家可是救了你儿子,你连声谢都没有,凭什么别人的药就要白给?”
“护心药啊,还有上好金创药,就算是去了医馆,也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药。”
年轻男子脱口而出:“是她自己主动救的!”看着众人那谴责的眼神,人人都在鄙夷他不知好歹,他顿时了顿:“多少钱?”
“五两银子!”叶云青说。
其实,她也未必就一定要钱,刚才只是为了救这孩子一条命,但这对父母,和宋凌书何其像。
她也没有多要,光那颗护心药,要去医馆买就得十两银子,还未必有她这个药效好。
刚才这孩子的情况,如果不用护心药,他那口气一散,就救不回来了。
但那年轻夫妻一起瞪大眼睛:“什么药这么贵?我们又不是有钱人,你怎么能讹我们呢?”
吴厦忍不住了:“刚才你儿子被马踢飞,就只剩一口气了。人家把它从阎王殿拉回来,帮他处理伤口,给他正肋骨,还给他清淤血,不算那药,光是这一番急救,去医馆,没有十两银子人家都不能放你走。你们现在还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
“我们也没让她救!”那男子低声。
叶云青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对年轻夫妻:“我救人,是觉得孩子无辜。自己的孩子,不能尽看护之责,让他重伤;为着医资,在这里斤斤计较,全不在意孩子的死活,你们也凭当父母?”
“我们怎么就不配了?”那妇人竟有想吵架的架势,男子也是满脸不服。
夏凌骁冷笑一声:“东夏律第二百七十三条,凡父母失职致子女被遗被伤被拐者,杖六十;致死者,徒四年!你们该庆幸,刚才他伤重成这样,有这位姑娘出手,你们免了四年牢狱之灾!”
这话把夫妻两人吓住了,刚才的凶戾全都不见,男子忙说:“我们没有疏忽,是这孩儿乱跑,再说,平时这里也没有疯马突然出来伤人!”
妇人也赶紧说:“是呀,我们就在不远处,刚才疯马来得太急,我们也是慌了,没顾得上!”
夏凌骁冷声说:“还不付医资?”
这下,那两人再也不嫌贵,赶紧付了二两银子。
付完就要走,夏凌骁又把人叫住:“别人救你们免下大狱,你们连感谢也不懂?”
两人不情不愿地对叶云青道谢。
叶云青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夏凌骁一眼,看他面容冷峻,生人勿近,没想到他也会管这样的小事。
这时,马车那边传来了动静,一个声音娇软柔弱:“王爷,多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