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震惊.jpg
它不明白为什么白拂雪居然会掉下去,但它已刹那间射出很远,只好在空中绕了个大圈,急急倒飞回去,欲要接住下坠的白拂雪。
免得他摔成一滩肉泥。
然而等青霜回头飞至,却发现白拂雪虽已停止下坠,浮在空中,但此刻头脚倒悬,竟被一条青绿藤蔓绑住。
青霜正欲劈开藤蔓,将白拂雪救出来,但忽而凭空出现一个穿青黄格子袍,头侧梳着一条鱼尾辫的女子。
她面上略感诧异,呼道,“原来是你,青霜。”
青霜剑身一颤,见了这个女人,登时回忆起当初刚刚跟随伏苓时。
伏苓那小丫头片子被这个女人支配的恐惧。
旋即一声剑鸣响彻天际,气呼呼地对她道:“我警告你喔,快放开白拂雪!”
“嗯?”
女人见青霜回头上下打量被藤蔓倒捆的白拂雪一眼,她忽而一张不施粉黛的脸上,嘴角左侧扬起一个酒窝,语气却依旧冷淡,“听宗主说,伏师姐未能过情劫,因此被忘情诀反噬,从而坐化。莫非就是这小子继承了忘情道统?”
“对啊,对啊,所以你快放开他!”
但女人丝毫不管青霜的连连催促,反而一抚自己肩头垂下那条长至腰间的鱼尾辫子。
她一条乌黑辫子上零星簪着嫩黄与浅白小菊花,眯起一双圆眼,道:“既然是我合欢宗弟子,那就更要严惩了。”
说时,女子抬起手,手指微曲,既从白拂雪方才随手塞进腰间的玉牌,如得感应般,主动从白拂雪腰带中飘出,见玉牌中仿佛流淌出乳白色的光芒,女子霎时微愣。
冲青霜狐疑地确认道:“你确定他是我合欢宗忘情一脉传人?”
“对呀。”
女子不由皱眉,掂了掂手中的玉牌,奇怪道:“可合欢宗忘情一脉几乎单传,向来入门便属真传之列,为何玉牌上竟显示他是个外门弟子?”
“???”
青霜身为一柄剑自然不懂这些,莫非是……
“也许他才炼气五层。”
想当初青霜跟着伏苓的时候,伏苓已经筑基圆满,马上要突破金丹了。
殊不知女子表情不变,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两圈,再次倍感诧异,问道:“等等,你怎么不在万芳阁的弟子名册上?”
“莫非……你是潜入合欢宗的奸细?”
白拂雪眸子陡然睁大,因藤蔓猛地收紧,将身体上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似在下一刻随时要被箍碎!
“青霜。”
白拂雪在脑海内喊了一声,青霜立即应声,按白拂雪的指示发出一道剑气,擦着白拂雪的皮肤边而过,青绿藤蔓立即一松,白拂雪再次开始急速从空中下落。
与此同时,青霜固然担心下落的白拂雪会不会摔成肉泥,但还是已拦阻在女子身前,阻止她出手。
一时间,女子柳眉竖起,冷喝道:“好!果真是奸细吗?”
但此时,白拂雪已有了准备,从腰间的乾坤袋内摸出灵侠盟画的符箓,虽然都只是炼气期的符箓。
但各式各样的都有,种类齐全,他们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拿了一大堆,赠予给离开的白拂雪。
于是白拂雪将几张轻身符,贴在身上,感受到下降的速度顿减,再次抛出一张金甲符。
那符纸迅速被燃烧,立时一个高大的金甲巨人站立在地,双手一摊,将坠落的白拂雪稳稳地接住。
青霜在空中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又听白拂雪的呼唤,再次轻松摆脱面前的女子,飞回了白拂雪的手中。
那女子见青霜离开,压力骤减,垂眸重新看向地面持着青霜的白拂雪。
施施然往下落,最终悬停在地面数尺,正欲开口询问究竟。
不想白拂雪猛然持剑刺来,女子怒意顿起,正欲抬手施法,未料脚上一股寒霜之气顷刻上涌,将她双腿冻住,让她面对白拂雪躲闪不得。
脸侧一缕发丝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削断一半,女人心跳如鼓,浑身汗毛竖起,已有很多年,她未曾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只感觉一缕冰凉彻骨的寒气几乎贴着自己脸颊扫过,下一刻忽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已被白拂雪借用青霜之力,破了女子的护身罡气,一脚将她径直踹飞出去。
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随她被踹飞,地面上当即涌出长长一道夹带着灰蒙蒙烟尘与无数菊花花瓣,在空中飘飞。
竹编的篱笆破裂出一道一人宽的口子,后面嫩黄菊花丛,当即被清空出一人宽的空隙,现出黑土。
“噗!”
女子一直飞了十数丈,撞到一块大石才被迫狼狈停下,石头顿时四分五裂,女子径直跌在地面,再次扬起灰尘,扑了她满身。
她捂住腹部,已“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赤红的鲜血落在泥土地上。
不等她有动作,已再次耳闻一声剑鸣清啸,心头一颤,抬起眼,只见一柄白中带青,剑身如冰晶的长剑,此刻异常锋利的剑尖,直指自己咽喉。
使得她忍不住用万分愤恨地目光,狠狠瞪视着握剑的这个“少年人”。
怎么都不曾料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输给一个才炼气五层的小子!
这小子简直作弊,不要脸!
不过是依仗仙剑之力,实乃胜之不武!
哪知,再普一听他的话,忍不住再次喷出一口血洒在地上——
“姑娘,请你冷静一下,可以听我解释吗?”
谁不冷静?
你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究竟是谁不冷静?
我只是把御剑的你从剑上拖了下来,可没有动杀手!结果你小子呢?
此刻,青霜面对这位总管合欢宗弟子刑讯的烟柳阁阁主,简葭。
眼见她灰头土脸,此刻面如金纸,一副身受重创之态,满是兴奋,自觉给伏苓小丫头报仇了!
青霜心道,果然还得跟着白拂雪混吧!
若换成伏苓那小丫头明明当初跟她说了,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打一顿这找茬的烟柳阁主就老实了!
结果伏苓怎么都不肯!
白拂雪耳闻青霜在脑内对他进行,这位名叫简葭的烟柳阁主科普。
知道了这位乃担任合欢宗烟柳阁阁主,烟柳阁主管合欢宗弟子戒律、刑罚之事。
据说这位简阁主冷酷无情,让合欢宗的弟子们纷纷躲着走,生怕被她抓住,寻住错处,给带回烟柳阁受罚!
当时伏真君只是无意路过,就被这位烟柳阁主逮住一顿痛骂!
因此人家怀疑自己是潜入合欢宗的奸细,乃人家职责所在,倒也非凭白无的放矢。
白拂雪顿时讪讪,重新将青霜收回丹田,见她此刻狼狈姿态,好心地从乾坤袋中摸出一颗寻常的青木丹,递给简葭自认十分礼貌地道歉。
“咳,白某无意冒犯。只是颜宗主才带我入合欢宗,本让弟子去万芳阁报到,可惜弟子迷了路。”
然而白拂雪此举,落在简葭眼内,那颗他手中明晃晃的低级丹药分外刺目,如同侮辱。
她再次捂住几乎窒息地胸口,喉间不禁再次涌出一口血,一把挥开白拂雪的手,向他怒吼道:“滚!”
“哦。”
白拂雪见她不领情,也心知世上有这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人,他强大的内心,断不会因此受伤。
随即如她所言,重新收起那枚丹药,转身欲走时,又停下来,拱手问道:“敢问这位简阁主,不知万芳阁怎么走?”
简葭几欲被气死,只觉这小子简直欺人太甚!
但转念一想,他如今还未去万芳阁报到,登记入弟子名册,所以还不算合欢宗弟子。
但,一旦他上了弟子名册,还不是任自己揉扁捏圆?
哦吼吼吼……
这不是个送上门的机会吗?
想通这一切,简葭不动声色地自己摸出一颗回春丹放入口中,随手给自己施了个祛尘术,提起翠绿裙子,缓缓起身,恢复方才清新姿态。
“站住!”
她散开辫子,挥手已有临近一朵完好无损的菊花飘入她手中,随手挽起乌发,松松散散地挽了个发髻,鬓边簪上那朵菊花。
做完这些,她叫住白拂雪,眨了眨眼,道:“你不是要去万芳阁吗?本阁主亲自押……送你去。”
“不必劳……”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拂雪见简葭刚才还让自己滚,下一刻又貌似好心地说带自己去,必然不安好心。
但殊不料,青绿的藤蔓再次猝不及防地从泥土里钻出来,缠上白拂雪的脚踝。
这一次藤蔓只有小拇指粗细,但白拂雪只觉脚踝处似被蚊虫轻轻叮咬了一下,旋即便周身一麻,动弹不得。
只见简葭一张脸突然凑近,她并不如颜如玉那般一眼惊艳,妩媚动人。
一张微黄的脸孔上五官质朴,圆眼中眸光也不如颜如玉那般神采飞扬,眼波流转,总觉得有几分黯淡。
鼻尖甚至还带有浅淡的几点雀斑,形如村妇,但周身带着股莫名清冷的气质,又显得十分矛盾。
她拍了拍白拂雪的脸颊,状似亲昵地搂住白拂雪的脖子,踮起脚,吐气如兰地问道:“还是说,小弟弟,你觊觎姐姐美貌,想留下来,同姐姐双修,然后当我隐逸圃的花肥?”
(一种禾本科植物)!
白拂雪脸色前一刻绯红如霞,正心说不愧是合欢宗,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正经,怎么脑子里只有双修?
后一刻听说要被她拿来做花肥,瞬间又变得煞白。
但简葭似乎只是说说而已,她瞬间松开了搂住白拂雪的胳膊,后退两步,随即转身背起手,看似只走了一步,但已如一道残影瞬移向前。
而被藤蔓捆住的白拂雪似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住,整个人悬在半空,如放风筝似的,跟随简葭的身影而去。
万芳阁内。
“嘭”地一声,白拂雪被狠狠摔到精美雕花的地砖上。
他微微抬头,打量起天花板上方乃雕琢五彩重瓣莲的藻井,藻井六方悬挂着一条条红绸,落到地面。
对门的正前方,有一个高大的红木柜台,柜台后方的一张圈椅上,原本懒懒散散地坐着一个打扮妖娆的粉衣男子翘着脚,放在柜台上,捧着手里的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但闻声,见到跨入门槛的来人,突然一扔手里的书,急急忙忙地恭敬站起,搓着手,一脸谄媚地笑道:“呵呵呵,简长老怎么有空来我万芳阁。”
“你很闲啊?”
简葭瞟了眼柜台上的那卷书,那男子立即心虚地扯到柜台下藏起来,呵呵笑道:“呵呵呵,哪里的话,这不是因最近测灵石出了问题,各大宗门都推迟招收弟子事务了吗?我合欢宗大都在外历练,在宗门的人数不多。所以,弟子闲着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呵呵呵。”
见简葭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那弟子身子一抖,却见简葭踩了一脚地上的白拂雪,扔给他一枚平平无奇的玉牌,道:“行了,给这小子录入弟子名册吧,据说是宗主亲自收入宗门的呢!”
那弟子接住玉牌,微微一愣,瞥了眼地上被藤蔓捆着,一头显眼的白发,但看不清具体面貌的人,心中倍感疑惑。
但再偷觑一眼冷着脸的简葭,惟有讨好般地连连笑道:“好好好,弟子这就马上记录。”
但那弟子掐诀念咒到一半又顿住,抬头讪讪地冲简葭道:“简长老,不好意思,需要这位弟子的一滴血,还有他的名讳。”
“哦,忘了。”
简葭亦是一拍脑袋,地上被捆着的白拂雪再次浮起。
那细小的藤蔓生出无数荆棘,齐齐刺入白拂雪肌肤中,白拂雪如被千针齐刺,但因被什么毒素麻痹,而叫不出声,惟有额头上涌出豆大的汗珠。
顿时,空中一滴滴鲜血直直从碧绿藤蔓中涌出,汇聚成一个血球。
将那弟子看得龇牙咧嘴,连声劝道:“够了,够了,只要一滴就够了。”
他并不知白拂雪此刻被毒素麻痹,见他虽被捆缚住无法动弹,但却哼都不哼一声,尚叹服、敬佩不已,直道是个汉子!
可惜就是运气不好,怎么一进门就撞上了简长老?
也不知这才入门的小弟子怎么惹恼了她?
哪知简葭一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狈之态,顿时七窍生烟,恨不能将白拂雪千刀万剐,但不急……
一下子玩死了,怎么能解自己心头之气呢?
一张冷脸,陡然破天荒地唇角露出一个酒窝,笑道:“不够,怎么够呢?多来一点吧。”
那小弟子颤若抖筛,顿时不敢说话,眼睁睁看着简葭生怕他死了,甚至给他喂了一颗生血丹,直到空中暗红色的血球,足有皮球那般大小。
简葭用灵力包裹,在掌间一抛,抛给那小弟子,一双圆目半眯,笑问道:“可够了?”
“够了,够了。”值守的小弟子点头如捣蒜,心中后悔不已,原以为听说各大门派的测灵石统一都出了问题,纷纷推迟了招收弟子的事宜。
因此尚以为近日值守万芳阁的任务清闲无事,哪知道自己这般倒霉,能碰上这个煞星!
他接过那被灵力包裹的血球,将那枚玉牌放在上面,玉牌却依然只取了一滴血,融入其中,小弟子见状,哭丧着一张脸,偷觑着简葭,细弱蚊蝇地再次提醒道:“简长老……还需要这位弟子的名姓。”
简葭背起手,似有几分不耐烦,冲白拂雪没好气地道:“你叫什么来着?”
见白拂雪无力地垂头,一头柔顺的雪白发丝如瀑般几乎触到地上,想起什么,才急急塞了半颗解毒丹在他嘴里,再次向他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拂雪浑身麻痹依旧,但好歹能说话了,于是有气无力地吐出三字,“白……拂……雪。”
“哦,你快录入,他说他叫白拂雪。”
简葭虽感觉“白拂雪”这名字有几分耳熟,但她此刻顾忌不了那么许多,一力催促起那名弟子。
“哦哦!”
那弟子连忙应了声,顺手就输入了自己刚才话本子里看得那个“白拂雪”,他也不敢向简长老确认对不对,大不了错了,等下次这苦逼的弟子逃离简长老魔掌后,自己再来改,因此重新掐诀念咒。
当即,柜台后同屋顶一般高的巨大红木柜子,离地面的倒数第二层,其中一个抽屉自动打开。
从抽屉中飘出一朵路边常见的无名小白花,那枚玉牌如有感应般,主动悬在花蕊上方。
那朵白花五瓣花瓣主动合拢,短短几个呼吸后,重新绽开,便见那枚玉牌上亦印有相同的一朵白花。
简葭见已经记录完毕,一挥手抢过,带着白拂雪从万芳阁内消失无踪。
惟有那值守弟子幽幽一叹,心中道了句:“师弟,保重!”
然后再次懒洋洋坐回圈椅上,一只脚又翘在柜台上,摸出自己储物戒那本话本子,翻到自己刚刚看得那页,上书:
“新、旧岁交替这日初一,乃大将军白拂雪诞辰,帝欲为大将军庆生,下令捕荧虫万千,于初一夜,太液池上,万千萤火伴落雪,如点点繁星,照彻碧波。”
弟子看罢,突然一愣,等等自己刚才录入的名字是不是“白拂雪”?
他快速翻到话本子第一页,确认上面写着“天生白发”四字,回忆起刚才那位师弟亦是白发,他还说他叫白拂雪,莫非是本人?
但据说凡间屠灭三国,甚至借禁灵剑斩杀枯叶寺秃驴的大将军不是在凡间吗?
之前听程师姐说,大将军最近因思念先帝,最终病逝撒手人寰了。
啊,如此可歌可泣的爱情!
大将军怎么可能一个人修炼长生,独自抛下先帝,来修真界呢?
啊,也许是这位师弟得罪了简长老,且同样看过话本子,所以不敢报真名?
嗯!很有可能!
师弟,真是机智啊!
……
“嘭!”
白拂雪再次被简葭狠狠掷到地上,但他已被解开束缚。
只听简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仰头见她立于上空,高高在上地道:“你既身为外门弟子,从此往后,就在此种植灵米吧。对了,你每三月需上缴三百斤的灵米,剩下的可以自己留着,你瞧,本阁主对你好吧?”
白拂雪掩唇,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缓缓从荒草地里站起,虫鸣声不绝于耳,一只只蝗虫从他眼前飞过,漫天飞舞。
“嘭!”
正欲飞走的简葭整个人突被冻成冰块,直直坠落在地,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白拂雪持着青霜跳下,从青霜的剑身似扯出一缕霜气,凝结成一枚冰针,毫不留情地那根冰针如无形之物,透过简葭的外衣与皮肤,刺入她的心脏之中。
在简葭目中满是震惊与恐惧之色中,白拂雪收起青霜,蹲下身,俯视着仰躺在地上,被冰冻住的简葭。
一手似天真无邪地撑着下颌,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
“简阁主,我只是暂时用青霜控制住你的心脏,没有直接弄死你,我对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