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的小孩,不都是这样吗?”国增看了看孩子:“长长就好看了,嘿,你还别说。还真是,哈哈,没长毛的小老鼠。”
即便觉得,孩子长得不好看,秀峦也依旧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盯着孩子。这是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走了一遭鬼门关,拼了命似的生下来的。她哪有不爱,不喜欢的道理。
从今天开始,她不再仅是父母的女儿,公婆的儿媳,丈夫的媳妇,她多了一个新身份,如今是一个母亲,也是孩子的妈了。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当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妈当好。
一个病房里,包括秀峦在内,有六个产妇,其他五个,都是生的闺女。大家不禁对秀峦,投来羡慕的目光,一个产妇的婆婆道:“还是你家会生啊,我们都是生的闺女,就你家是小子。”
另一个产妇家属道:“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女人缘,一生下来,就有五个丫头陪着。”
“对,这小子,将来肯定是个情种。”另一个产妇的丈夫道。身旁的老婆,却瞪了丈夫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国增也笑着道:“将来,能有个媳妇就行了。”
待到众人,玩笑打趣结束后,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国增伸出那张粗糙的手,拨弄着孩子稚嫩的小手:“我得给咱儿子,取个名字,我得好好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呢?”国增故意卖关子。
“嗯,取名字这事,你肯定在行,你一个差点,就考上大学的高中生,一个文化人,这点,咱可比不了你。”秀峦揶揄几句。
“我不行,起名字这事,我姥爷行,他可绝对的是个文化人,孩子的大名,得让我姥爷取。小名,还得是我。爹给儿取名,天经地义。我都想好啦,你猜,咱儿子,小名叫什么?”国增冲着秀峦,殷勤的献媚,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得意和自豪。
“不知道。”秀峦道:“我看看,你能取个什么名。也看看你的文化水平,是不是跟大学生一样。”
“叫xu,他们这一辈,中间都带海字,就叫刘海xu。”国增洋洋得意:“怎么样?”
“xu?哪个xu?”秀峦疑惑的看着国增:“你可别欺负我认字少,就瞎给孩子取名。”
“头绪的绪。”国增道:“这几天,我在学校的时候,没事就翻字典。我就喜欢这个绪字,觉得这个字好。”
“有什么讲究吗?”秀峦知道,以国增的性格和脾气,给儿子取名叫绪,肯定有说道。
“这个绪字啊,讲究可大了。”国增一本正经地道:“绪字,原本就是指丝的开头儿。思绪,头绪嘛。绪字啊,就是指事儿的开端。我希望咱儿子,将来能改变咱家的门风,我和咱爸,这两代人就不说了,我们是一眼看到头了。但从儿子这代人开始,就得有个新开始,给后代开个好头。”
“呵,你这还真的花了心思,都哪学的这套啊?”秀峦装作不屑一顾。
“字典呢,我都从字典看了。”国增继续津津乐道:“绪字啊,不光是有开好头的意思,还有呢,也借指前人留下来的事业。你也知道,我没上大学,是个遗憾。我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他将来,得子承父志嘛,咱这上大学的事业,可得由儿子来实现。”
“绪?绪?刘海绪?”秀峦仔细琢磨着:“倒是不绕口,听起来挺顺。”
“你也觉得好啊?”国增转头,看向了孩子:“儿子,咱有名字啦。以后,你就叫刘海绪啦。”
说话间,大嫂徐淑芬却端着饭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文信和春兰,徐淑芬道:“国增,二婶来了。”
国增扭头,立刻站了起来:“妈,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我走来的啊。”春兰两步并做三步:“快让我看看大孙子。”
即便自己一时愕然,还没缓过神来,国增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扶着妈,对着儿子说道:“快让奶奶看看,奶奶来看你啦。”
趴在孙子旁边,春兰的眼睛里,发出慈祥,满足,以及欣慰的亮光:“哎呀,多好,你看这孩子,多好啊。哎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春兰目不转睛,看着孙子,眼神不肯离开半步。
“行了,妈,你快坐下歇会,走了一路,也不怕累着。”国增搬了个凳子,让妈坐下。
“我不累,不累,再让我看会。”春兰依旧守在孙子身旁。
“哎呀,妈,孩子又跑不了,你要看,坐下看。”国增将凳子放好:“坐下歇会。”
“就是啊,二婶,坐下歇会,秀峦也得吃点东西啊。折腾了一晚上,可是把她累坏了。”徐淑芬说着,将饭盒打开,又拿出勺子,要给秀峦喂饭:“来,先喝点小米粥吧。”
“大嫂,我来吧。”国增接过,嫂子手里的饭盒。
“不行,我来,我来。”春兰一把夺过,国增手里的饭盒:“我来喂秀峦。”
“哎呀,娘,不用。”秀峦道:“就让国增来吧。”
“就是,妈,我来吧,你先歇会。”国增道。
“不行,我来呢。”春兰仍旧坚持:“秀峦,你不让妈喂饭,这是还生气啊?”
“看你说的,妈,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秀峦道:“这下,你满意了吧?给你生了个孙子,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文信一边笑着,一边道:“她怎么还心里乐呢,你娘的高兴,都挂在脸上了,这可藏不住。”
秀峦也跟着笑了,生孩子,把自己累了个半死,又喜得贵子,她还哪有力气和心思,跟娘生气呢?再说了,她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昨天心里的气,早就飘到天外了。
国增还是把饭盆,夺了过来,不由分说的给秀峦喂饭。春兰坐在凳子上休息,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都没了力气,像是棉花一样,软的动弹不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递给了文信:“快,给秀峦吃。”
“什么啊?”文信接过包裹,一边打开,一边道:“我说你胸口鼓鼓囊囊的,你看你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待到包裹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塑料袋,把塑料袋又打开,两颗鸡蛋,映入了众人的眼中。文信摸了摸:“还热乎着呢。”
“妈。”国增的眼睛湿润:“你这是,从家带来的?”
“嗯。”春兰道:“快剥了,给秀峦吃。”春兰是没了力气,只能坐在凳子上,吩咐国增。
“娘,你说你,你,唉。”秀峦扭过了头,将自己的脸侧到一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心里的难受。她猜想到了,娘肯定是一大早,煮好了鸡蛋,又一路风尘仆仆,从家里,走了五六里的路,赶到了医院。
当然,秀峦不会想到,昨天晚上,春兰一夜没睡,心里惦记着儿媳妇,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因此天还没亮,她就起了床,烧火做饭煮鸡蛋。又将热腾腾的鸡蛋,小心的包好,放入自己的怀里。任凭鸡蛋,烫的胸口上的肉疼。
她又是沿着村口的路,一路向南,走到了县城。在车水马龙,晕头转向的县城里,她又跟人打听,县医院在哪?在路人的指引下,她到了县医院,进了乌泱泱的医院,又是逢人便问,生孩子的地方在哪?产房在哪?最后,这才在医院的楼道里,碰到了徐淑芬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