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结婚……”
我听着这些连想一想都觉得离谱的话，心里除了难受之外，同时泛起深深的不解。
对于我的诧异，郑雪只是很平静的问道：“你和那个女生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是指李思雨么？”我看着她，语气复杂：“她只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却不料郑雪却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只是朋友，她不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竭尽全力来帮助你，友情向来需要长时间的经营才能为彼此做到这一步，你们认识才几天？”
“你误会了……”我苦笑着，刚想解释什么，却忽然觉得有点奇怪，随即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跟她的事情的？”
我和李思雨之间发生的事，我从未在郑雪面前提过任何一句。
事实上她回国这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有怎么和她联系过，如果不是王瑶的事情撞上了，我们可能现在都还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郑雪很平常的答道：“之前有一次喝酒，王瑶讲过你被抓的事。”
我不由得向吧台里的王瑶看了一眼，有些埋怨。
她正戴着耳机在打游戏，丝毫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情况。
我回过头来，说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李思雨她觉得我被抓的根本原因是她，所以在我被抓了之后，她就对筹钱救我的事情很积极，不过最后还是靠王瑶我才没事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对她的感情。”
“就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啊。”我不加思索的道：“这个我根本没必要瞒你……因为反正咱俩也不可能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许久，郑雪才微微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只是看了看窗户外面寂静的街道，神色一点点平静的下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从她坐的位置看出去，视野尽头正好就是当年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圣诞节时，一起翻墙到过的广场。
平日里广场上向来都是灯火通明，也许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或者减碳环保之类的，广场上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也没有什么行人，非常安静。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说道：“两个人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我觉得起码也要对双方都有比较深的了解才行，比如性格啊，家庭啊，包括他有没有什么遗传病之类的……更何况你现在这么有钱，难保对方不会是冲着你的钱来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雪冷静的说道：“即使不结婚，日子也还是这样过。”
我一时无话可说，最终端起了桌子上的鸡尾酒，在沉默当中一饮而尽。
不知道王瑶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入口时酸得吓人，喝下去之后，又苦的吓人。
喝完酒，我在沉默中起身，朝着酒吧外面走去。
路过吧台时，王瑶快速摘下耳机，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什么情况啊？刚才不是还喝酒喝得好好的吗？”
“我先走了，等下让她陪你喝吧……过阵子她结婚了，可能就没这么自由了。”
“走个屁，今天非要把我喝醉了你才能走……你刚刚说的什么玩意？？”
王瑶错愕的惊呼声从吧台里传来：“我靠！他说你要结婚了？你搞什么啊！”
……
我开着车往前窜了二三百米，直到开到一个右转的路口，这才猛打方向盘把车子拐了进去，钻进一片安静的居民区。
下车过后，我蹲在一棵大黄桷树下喊了个代驾，然后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时不时用力抓扯自己的头发。
结婚……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离我非常遥远的词汇，尽管我明白自己的年龄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但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我自己、包括郑雪、王瑶她们在内，都离这两个字很远很远。
似乎只要不结婚，我的生命就永远是年轻的。
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郑雪竟然真的要结婚了。
看着满地的烟头，先前的酒劲儿逐渐上头，我索性坐在了地上，靠在身后的大黄桷树下，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她当年和我在一起时许过的那些山盟海誓天崩地裂的诺言。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随着时间的流淌，这些东西早就从我的记忆当中消失不见。
可是此时此刻，它们依然是那么的清晰深刻，似乎昨日重现。
人虽然还是那个人，其实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
这个夜晚，我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出租屋，尽管心里郁闷得厉害，但我没有继续借酒消愁的冲动，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想冷静冷静。
擦干脸上的水珠，盯着镜子里那张刀条一样的脸，我把手盖了上去。
如果我把这个人的眼睛挡住，他就还是十八岁的样子，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甚至就连额角边的发梢都是嚣张的，一如他目中无人的青春时代。
然而一旦把手挪开，即便模样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只是通过那双犹豫不决、消沉、复杂的眼睛，就是能够一眼看出，这一定是一个混的很差、成就不大、年龄不小的三无青年。
“啪！”
我突然一拳砸在镜子上，打烂了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不要说现在的郑雪成了有钱人，哪怕是她当了总统我也有勇气去把她抢回来，什么结不结婚的，那就不是她应该和另一个人该考虑的事情。
可是我不是十年前的我，她也不再是十年前的她。
我们之间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感情，早在她三年前离开我的时候，甚至更在那之前，就已经被滚动的时间和累积的失望给消耗的一干二净。
大风大浪冲不散爱情，只会让爱情变得神圣。
但流逝的时间、繁杂的琐事、以及累积的怨念，却能轻易将爱情击碎。
忽然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李思雨给我发了一些消息，大致是问我在云南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有心情回复，但过了一会儿她的电话打了过来。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接了。
靠着冰冷的白瓷砖墙，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
“你休息了？”李思雨询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没有。”
“那怎么不回消息？你在云南什么地方？”
“已经回来了，在家里。”
“这么快？”
“嗯。”
“你喝酒了是吧？”
“喝了一点。”我深深吸了一口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件事，笑了笑，说道：“郑雪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