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浓烟混着血腥和焦臭,堵塞了每一个人的口鼻。
耳边只剩下凄厉的惨嚎和利刃入肉的闷响。
独眼龙一脚踩在一个还在抽搐的吴越兵胸口,将盾牌往前一顶,弟兄们齐齐发力,盾墙便如一排移动的铁山,碾进了吕公车。
狭窄的车厢,成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
被黑火药炸得晕头转向的先登死士们,有的捂着流血的双眼乱撞,有的满脸焦黑,连敌人在哪都没看清,冰冷的钢铁就已贴上了脖颈。
最前面的几人,连刀都来不及举,就被盾牌死死压在车壁上,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前面的想退,后面的却在不明所以地往前挤。
他们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将自己吞没。
“噗!”
“噗嗤!”
盾与盾的缝隙,就是死亡的窗口。
每当缝隙张开一瞬,便有一柄战刀精准地送出,带出一蓬滚烫的血。
一击,毙命,收刀。
不断有尸体软倒,又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很快叠成了肉泥。
混乱中,一名吴越军官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从人堆里挤出半个身子,手中长刀循着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取独眼龙的眼睛!
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怨毒。
独眼龙冷哼一声,盾牌微微一侧。
“锵!”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一只戴着铁护手的大手,竟从盾后探出,死死攥住了疾刺而来的刀身!
那军官瞳孔骤缩,拼命想把刀抽回来,却纹丝不动。
“就这点力气?”
独眼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手臂肌肉虬结,猛地一拧!
“咔嚓!”
一声脆响,长刀竟被他徒手生生折断!
那军官彻底傻了。
独眼龙随手将半截断刃丢在地上,手里铁锤抡圆了,带着一股恶风。
“砰!”
锤头正中额心。
那军官的脑袋像是被人砸烂的西瓜,红白之物溅了身后人一脸。
人挤着人,人挨着人。
车厢里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只有浓稠到化不开的肉酱味。
“挤——!”
独眼龙沙哑的爆喝,像是给绞肉机下达了开工的指令。
“给老子把他们挤成肉饼!”
数面铁盾组成的盾墙,就是巨大的铁磨盘。
随着他一声令下,盾后的弟兄们齐齐怒吼,脚下发力,将盾牌死死向前推进。
吕公车顶层上百名先登死士,就像被塞进罐头里的鱼,被这股力量推搡着越挤越紧。
最前面的人被死死压在车壁上,胸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内凹陷,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嘴里喷出血沫。
“噗!”
有刀从缝隙里刺出,利落地划开死士的喉咙。
那人捂着脖子,眼睛瞪得滚圆。
他刚一软倒,一只脚就从盾牌底下伸出,勾住他的脚踝,猛地向后一拖。
尸体被拖进盾墙后方,立刻有专人补刀,然后像扔垃圾一样丢到后面去。
“这活儿比杀人还累!”
一个负责拖尸体的左卫汉子抹了把脸上的血,喘着粗气抱怨。
另一个汉子头也不回地骂道:“嫌累就滚去前面送死!后面新来的弟兄有的是力气!”
被挤在后方的先登死士们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惨状,只听到同伴的惨嚎和利刃入体的狰狞。
“弟兄们,他们人不多!顶住!往回冲!”
一名死士声嘶力竭地呐喊,试图组织起反击。
“冲啊!”
“杀出去!”
绝境之下,残存的死士们爆发出最后的血勇,齐声呐喊,合力向前猛冲。
盾墙竟被这股力量撼动,微微向后一顿。
独眼龙怒喝一声:“火药!”
又一个黑乎乎的布包,被从盾墙上方扔了过去,落入后方刚刚鼓起勇气的死士人群中。
那截燃烧的引信,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低头——”
轰——!!
整个车厢的木板都在剧烈震颤。
爆燃的气浪被完全限制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威力被放大了数倍。
刚刚还呐喊着要冲锋的死士们,十几颗脑袋顿时被烧焦。
惨叫声戛然而止。
独眼龙大声咳嗽着:“杀——!”
这一次,盾墙没有立刻推进。
盾墙之后,一群左卫士兵涌了上来。
他们是左卫的预备队,一直跟在后面,连根毛都没捞着。
此刻,他们看着烟雾中那些被烧得七荤八素的猎物,眼睛里冒出绿光。
无需盾牌,无需阵型。
他们冲进这片绝望的地狱,对着那些还在抽搐、呻吟的活物,手起刀落。
城墙上。
最后一个吴越兵被一刀砍翻,尸体坠落下去。
“砰!”
一声闷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和血腥气,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城墙上的守军们扶着墙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一个方向。
一台吕公车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烈焰冲天。
另一台则静静地矗立在原地。
车厢的缝隙里,暗红色的液体瀑布似的往下流。
里面看不真切,但那一声声被压抑、扭曲,最终化为绝望的惨嚎,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那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牲畜在屠宰场里最后的哀鸣。
“呕——”
一名年轻的守军干呕起来。
他旁边的老兵见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受不了就离近点!多吐几次就好了!”
老兵骂骂咧咧,眼神忍不住往那吕公车上瞟,“太子爷的那帮人,可真是……狠。”
狠人。
够狠。
周围的士卒们默默点头。
他们见过各种死法,但像这样,把上百名精锐死士关在里面,用盾牌、刀、锤子、甚至火药,一点一点碾成肉酱的,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片刻后,那台绞肉机里的惨叫声终于彻底平息。
死一般的寂静。
“咚!咚!咚!”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铁锤,走了出来。
是独眼龙。
他站在木桥上,环顾四周,皱了皱眉,目光又扫过城下呆若木鸡的吴越军。
咧开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上来啊——”
沙哑的嗓音,如同惊雷,在战场上炸响。
城下的吴越军阵中,一片死寂。
他们看到了什么?
己方最精锐的先登死士,一百多条悍不畏死的汉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那台吕公车,直接就变成了他们的棺材。
远方,吴越军大营。
“将军……”一名偏将嘴唇哆嗦着,看向主将。
吴越主将脸色铁青:“传令——用投石车,砸烂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