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还没有亮。生物钟就叫醒了韩婴,他以为自己是起的早的那个,结果一摸枕边人。
却是摸了一个空。
忽然,韩婴感觉到头痛,伴随昏沉。他苦笑道:“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摇了摇头,他坐了起来。房间内昏暗暗的。但他知道,屋外必定有人。
“荧、安。掌灯。我要沐浴。”韩婴朝着门外说道。
昨日与韩婴同床共枕的邯郸荧起的比韩婴早许多,且已经梳妆打扮,又备好了热水。
她与晋安以及侍女进来,侍女去掌灯。
她与晋安来到床前。她见韩婴脸色青白,不由说道:“公子稍等,我已经让人去沏醒酒茶。”
说着她轻轻坐下,温柔的把韩婴的头抱在怀中,伸手很有规律的按压韩婴的太阳穴。
韩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的小睡了一会。
原本端来醒酒茶与取来热水的侍女,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等韩婴醒了,天都亮了。
而邯郸荧就这么一直抱着韩婴,房间内炭火旺盛,十分暖和。
韩婴苦笑,心中暗道:“果然是温柔乡,英雄冢啊。”
“荧真温柔,但也消沉了我的意志。”
他推开邯郸荧站起,说道:“沐浴。”
邯郸荧从容站起,与晋安一起指挥众人再一次沏茶、提水进来。
韩婴喝了醒酒茶,洗了热水澡,更衣出门,人也精神了。
他与妻子赵臧会合,撇下媵妾,夫妇一起与韩梁一家食早饭。
今日错过饭点了。韩婴告罪一声,并介绍妻子给兄嫂侄子认识。
韩梁对韩婴有无限的宽容,自然没有责怪。嫂子王氏更不用说。
夫妇对赵臧都很好。但是赵臧还是老样子,害羞不太说话。她紧挨着韩婴坐,似乎随时都会逃到韩婴的背后。
韩梁夫妇觉得惊讶,但也勉强理解。
等食了早饭。韩婴又去看望宾客。家住在昌邑的宾客今天就走,他一一送别。
那些庶民朋友,韩婴又送了他们一些物资,希望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家远的宾客,因为昨日大醉,都明天出发。
等到了第二天。韩婴一一把他们送走。
对于伯父舞阳侯韩广,他专门派人送回去了单父县。
随着宾客散去,热闹也就散了。
韩婴原本打算婚后就前往洛阳探望抚恤贫寒宗室,但发现自己不能走。
上午。
韩婴的大屋,堂屋内。韩婴一身锦绣绫罗坐在主位上,与他同坐的是大妇兼隐形人赵臧。
左边是邯郸荧,右边是晋安。
再下方是家令晋成、舍人昭勋。
韩婴说道:“宗族不可以不抚恤,我原本是打算亲自前往。但不能行。勋。我遣你前往洛阳、颍川抚恤贫寒,按照去岁的例子,倍增抚恤。”
“是。”昭勋躬身应是。
韩婴一方面散钱抚恤宗族,一方面又缺钱。转头对邯郸荧道:“荧。妻财我可以动用吗?”
陪嫁过来的财产,理论上是赵臧的私房钱。
大妇是个透明人,那只能问聪明能干大方得体的邯郸荧了。
“可动八成。蜀锦、丝绢不好收藏可以先动用,金、银、铜钱库藏。”邯郸荧爽快道。
赵臧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看了一眼韩婴,小耳朵在听。
韩婴笑了,还是吃上软饭了。他转头对晋成道:“计算可动用的部分,以及宾客贺礼。然后依旧收购粮食、物资。”
邯郸荧微微挑眉,但没说什么。
晋成皱起了眉头,拱手问道:“公子。不是我多嘴。现在粮食已经极多,需要很多人管理、巡逻。而且粮食只能存放三年。”
你不知道秦始皇明年就要死了……韩婴淡淡说道:“买。”
“是。”晋成服从。
随即,晋成与昭勋齐齐对韩婴、赵臧行了一礼,起身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韩婴转头抓住了赵臧的小手,笑着问道:“夫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赵臧害羞,脖子都红了。低声说道:“我的嫁妆丰厚,我又听家令说,已经买了许多粮食。郎君意欲何为?”
韩婴看了看房里人,赵臧、邯郸荧、晋安,坦然道:“诛秦耳。”
邯郸荧神色微变。
赵臧怔愣了一下。
但她们都没有说话。
韩婴又笑,轻轻把赵臧拥入怀中。战国贵女,很多都是果毅有胆色的。
丈夫谋反,妻子随从。
事成,韩国复兴。
事败,全家被杀。
夫妻本是同林鸟,荣辱与共。
让昭勋代表自己前往洛阳,使得韩婴省下了奔波劳苦。晋成按照计划,变卖了赵臧嫁妆的八成,不断的购买粮食、粗布、皮革等物品。
韩氏庄园的仓库以极快的速度扩大,超过了韩氏庄园的面积。
谁也不知储存了多少粮食,多少物资。
这么做稍稍有点犯忌讳了。但韩婴却管不了了。明年冬天,始皇帝死。
……
秦王37年,1月8。
韩婴着冬衣在院子里练剑。赵臧坐在廊下看着。媵妾各有事。
邯郸荧很厉害,现在是她与晋成一起掌家事。连韩婴的同床次数,都受到她的限制。
因为韩婴还年幼,她不让韩婴过分损耗精血,以免早死。
不过韩婴比她更能自控,哪怕与她一起睡,也能自己控制自己不动手动脚。
这些事情,邯郸荧都会告诉赵臧。
赵臧看似害羞透明人,但实际上什么都知道。
“近妇人而不沉迷,取妻财,而散宗族。交往同乡,行仁义。有大志,诛暴秦。”
赵臧就这么看着韩婴练剑,观察他,思考他。
她,很聪明。
忽然,韩懿从外走了进来,止步后行礼道:“公子。县令派人来报。他因政绩出众,被征召入朝。”
韩婴心中一沉,双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张充是个宽厚的人,他之所以能在昌邑县这么自在逍遥,很多是托了张充的福。
他也帮张充剿灭盗贼。想不到张充却因为政绩优秀,而被征入朝!
虽然看起来是喜事。
但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而且。秦始皇今年就死。
就剩下几个月了。
“真是世事无常!”韩婴内心微叹,神色却是从容。收起剑来,对韩懿道:“备车,准备礼物。我要去恭贺。”
“是。”韩懿躬身应是,转身下去了。
韩婴身躯挺拔,目光锐利。如果无事发生就好,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