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秦海朗笑了一下，笑容中藏着苦涩：“这些话从来不应该跟你说的，这毕竟是家事，但今天你伯母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这么多年也一直耿耿于怀，说了就说了，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一点。
你也看出来了，你伯母对你的妻子很反感，其实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你和她结婚了，还有一个原因是……”
秦海朗顿了顿，他本来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但话都说到这里了，说了也就说了。
“她的名字，跟我女儿的名字一样。”
蒋令舟的瞳孔微微一缩，表现出了他的吃惊，他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原因。
“您的女儿姓简？”
“对，你伯母很喜欢女儿，生下秦霁时，她就心心念念，以为秦霁是个女儿，看到秦霁后，她心里有点失落，后来生下了女儿，她很高兴，很欢喜，说什么都要让女儿跟她姓。
我觉得跟谁姓都一样，跟她姓也是我的女儿，就答应她了，她给女儿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清妤，所以在得知你的妻子叫清妤后，她心里很生气，觉得那个女孩子不仅抢了她女儿的名字，还抢了她女儿的丈夫。”
蒋令舟沉吟着。
他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事，他只知道秦雯是养女，没想到她是代替了别人位置的人，秦家还有女儿丢失的事。
见蒋令舟不说话，秦海朗也能理解，毕竟这事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忽然知道了。吃惊也是正常的。
“婚约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知道雯雯不想嫁给你，她不愿意的事，我也不想逼她，刚好你也不想履行婚约，这说明你们没什么缘分，既然没缘分，就没有必要强行绑在一起了。
你伯母那边，我会去跟她说，婚约的事，就此作罢，这不会影响我们和你父母的关系，生意上的往来也不会受影响。”
“伯父，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您愿意的话，告诉我关于您女儿的一些信息，我尝试着帮您和伯母找。”
秦海朗失笑摇头：“不必了，没用了。”
这么多年了，他也一直在派人找，从来没放弃过，但结果都一样。
已经二十多年了，早就找不到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不能放弃。”
蒋令舟这样劝他。
“不必劝了令舟，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你伯母太过激动，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件事，你就当没听到过，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说完，他起身，眉间一片疲惫之色，“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你自便。”
蒋令舟起身，“伯父告辞，今天是我唐突了。”
秦海朗摆了摆手，转身上楼了。
——
简清妤看着硬要在这里住下的蒋令舟，叹了一口气：“何必呢？令舟，你可以回自己家的。”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固执道，“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家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蒋令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微沉：“妤妤，你知道吗？其实……”
简清妤没等到他的下文，于是追问道：“其实什么？”
蒋令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算了，还是不要让她担心了。
”没什么。”
简清妤哦了一声后，躺在了床上，正准备关灯，却被蒋令舟制止了。
“我要睡了。”简清妤回头看他，声音带着警惕。
“我想跟你说说楚绪的事。”
简清妤面色一僵，随即道：“我想知道的，他都告诉我了。”
蒋令舟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他结婚的事也告诉你了？”
“嗯。”
楚绪的坦诚让蒋令舟吃惊。
他竟然没有任何隐瞒地告诉了简清妤。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一清二楚了，而且……”
简清妤想起了他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在车上时，和他亲密的人。
“那场车祸也是那个女人的手笔。”蒋令舟补充道。
“是啊。”简清妤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知道。”
“他竟然什么都没瞒你。”
“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骗我，唯独他不会。”
这句话，此刻应验在了两人的身上。
“这个，给你。”简清妤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来。
“本来我打算过两天再告诉你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还是给你吧，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看到封面上醒目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蒋令舟觉得无比刺眼，不仅如此，连他的心尖都在刺痛。
“你不打算给我机会了吗？”他的手心都在冒汗，心疼到脸色都变了：“我们……”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想明白了。”简清妤轻声打断他，“我们的婚姻不纯粹，现在也有很多问题，我觉得我们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想问的话就在嘴边，蒋令舟还是咽下去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知分寸，楚绪已经结婚了，她离婚不是为了楚绪。
“如果……”他的喉咙里堵了一团棉花一般的难受。
他向来是有把握的，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过？因为他遇到的人是简清妤罢了。
“如果我同意离婚，你会不会开心？”
”会啊。”简清妤微微一笑，不假思索道：“你能成全我，我当然开心了。”
蒋令舟的心里更加难过，甚至开始懊悔。
如果刚才他没问出这句话，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你先拿着吧，明天再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说完，她就躺下了，顺势把灯也给关了。
见她不愿意交流，蒋令舟也没再说话，只静静地躺在她身边。
没过多久，蒋令舟就听到了简清妤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沉默寡言，没有了情绪，就像还没和周逸辰离婚的时候一样，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刻真心实意。
他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简清妤受了太多的刺激和伤害了。
——
捷晟。
蒋令舟已经盯着这份离婚协议书发了几个小时的呆了。
宁慎看着蒋令舟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略有同情。
果然碰了感情的人，情绪就是这么大起大落的。
“老板，有人送东西来了。”秘书在门外说。
“丢了。”蒋令舟想都没想就说。
他当然知道是谁送的，但他没有这个义务去接受。
站在门口的方沁晗听到这句话后，不自觉咬了咬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令舟，是我。”
蒋令舟早就看到她了，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在他的视线当中。
听到她的声音，蒋令舟才把手里的文件收起来，放进抽屉里。
方沁晗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防备的动作，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放下了手里的食盒。
“我听静诗说最近你的公司很忙，好几次都没顾得上吃饭，所以特意给你送了一点吃的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食盒。
里面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才打开，香味就顿时在办公室散开，勾得这一层的秘书都不自觉咽了口水。
好几个秘书都拿出了手机，开始点外卖了。
蒋令舟的眼神没有一刻落在她的食盒里面，而是淡淡拒绝：“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你试试看啊，别这么着急拒绝，说不定合你的胃口也不一定呢。”
蒋令舟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坚持：“不用了，把你的好意拿回去吧。”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蒋令舟没有一丝动容。
方沁晗不甘地咬了咬下唇，看着蒋令舟这么抗拒自己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发出质问：“你就这么抗拒，这么讨厌我吗？连我做的饭菜你都不愿意去接受。”
“我结婚了。”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将方沁晗的一切好意，拒于千里之外。
“我知道。”方沁晗的眼睛里含着期盼：“但我不在乎，你可以不和秦雯结婚，你可以随便找个人结婚，我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不是吗？”
“我的事，和你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宁慎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里，于是识趣地出去了，不过他没有关门，这个场景不适合关门。
“如果你不想尴尬的话，有些话最好憋在心里，一句都不要说。”蒋令舟善意地提醒她。
但方沁晗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问出来了，所以此刻也顾不得场所了，直接急切地问出来了。
“你肯定知道，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蒋令舟抿唇不语。
见他不说话，方沁晗继续说：“我以前一直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会娶秦雯，秦雯是秦家的女儿，论家世，论背景，我确实比不过她，我自愧不如，所以我认了，我不跟她抢，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不娶她了，你娶了一个比我更普通的简清妤，这让我如何不生气？”
此时此刻，方沁晗压抑在心里的所有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她的眼睛因为情绪的崩溃而通红着。
“既然你都可以不要秦雯，娶了一个普通的人，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我比简清妤早出现，我甘心和你做朋友这么久，她却抢先一步了，凭什么？我就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我会比她更爱你，更心疼你，我会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她这副样子，让蒋令舟的眉间闪过不悦。
“人不分高低贵贱，也没有三六九等，我娶简清妤，是因为我爱她，我想娶她，我不选择秦雯，也是因为我对她没有其他感情，同样的，我不选你也是一样，我只会娶我想娶的人。”
“你都没尝试过，凭什么这么果断地认为你不会爱上我？我保证我一定可以比简清妤做得更好，她能做的，我都能，她不能做的，我也同样能做。”
“你做得再多，都不是她，我爱的是她的人，不是她做的事。”
这样的话，已经够难堪了，但方沁晗还是不甘心，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我最后问你一句，我到底有没有机会？”
“没有。”蒋令舟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
方沁晗的心里一痛，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脸上是因为难堪而涨红的颜色，但即便是这样，她的心里依旧舍不得。
“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给你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这只是你暂时的答案，如果你改变机会了……”
“请便。”蒋令舟主动下了逐客令，没打算再留方沁晗。
方沁晗的身体一僵，再也绷不住，转身离开了。
一路进电梯，她都接受了各种各样异样的眼光。
随着电梯门关上，她从反光的电梯门上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狼狈的样子。
方沁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掐红了她手心的肉，她也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般。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要得到蒋令舟，她一定要洗掉今天的耻辱和难堪，绝不能白丢了这个脸。
她走后，宁慎白走进办公室，语气严肃：“蒋总，方小姐很执着。”
蒋令舟没回应，而是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对了，我让你查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宁慎如实回答道：“我已经去调查过了，当年秦家确实丢了一个女儿，是在源江医院，才刚出生没多久。”
蒋令舟沉吟片刻后，又问：“其他的还有什么？”
“我去调查过秦雯的身份，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说。”
宁慎道：“秦雯也是在源江医院出生的，只是提前了几个月，而且她出生时，也姓秦。”
蒋令舟很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她生母的信息你查了吗？”
“查了，她是从农村来的，之前在秦家当过保姆，是秦夫人刚生下秦霁的时候的事，秦霁还是她带大的。”
蒋令舟的眼睛眯了眯，“看来秦雯的身份有更深一层的故事，其他还查到了什么？”
“暂时只查到了这些，但我已经找到那个保姆了，而且我发现，秦雯最近开始创立自己的公司了。”
“创立公司？”蒋令舟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秦雯挺有意思。”
“我猜测，她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早做打算，开始为自己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