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天牢比地牢要干净一些，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一些蟑螂、老鼠一类的东西时不时地爬出来觅食。
对于金尊玉贵的信阳公主来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肮脏的东西，而如今却被迫要与它们日夜为伍。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尖叫、哭泣、痛骂，时间一久她便也麻木了。
她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头顶只有一扇天窗，透出微凉的风。
身上的华服、珠钗在被关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除掉了，她穿着单薄的囚服被冻的瑟瑟发抖。
因为犯得是谋逆的大罪，没有人再把她当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哪怕陛下并没有罢了她公主的称号。
天牢里安静的可怕，忽而传来的脚步声在暗夜里反倒显得有些诡异。
信阳公主有些惊惧的抬起头来，在看清来人后她眼底亮起一抹希翼的光，神情却是十分的冷静。
“我只为你不会再来了。”
信阳公主喃喃的问道:“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你其实也是有点在乎我的是不是？”
镇北侯拧着眉，忍着转身想走的冲动看着这个疯女人，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许清砚悄悄的捏了捏父亲的胳膊，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冲动。
他走上前来道:“父亲今日来见你是有一事要问。
你若如实交代，我们可以帮你在陛下面前求求情，免你一死！”
信阳公主走过来，她打量着许清砚，忽而扬唇一笑道:“好啊，只要你亲我一下，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谁让这张脸和萧雄年轻时这么像，死前若是能得他一吻也值了。
“你这个疯女人，还敢调戏我儿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镇北侯暴脾气上来，撸着袖子就要动手。
许清砚有些感动的拦住了自己的父亲，他还以为父亲会让他献身呢。
他问:“公主就这么喜欢我的父亲？就因为当年他救了你，让你免于和亲的下场？”
“是啊。”
信阳公主回忆起过往，一颗心都是热的。
她道:“他拦住和亲的车架，为我击退南夷。
便是至亲之人也不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他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她痴痴的看着萧雄问道:“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只要你肯娶我，我可以把北渊的江山都送给你。
你喜欢许氏，我也可以和她共侍一夫，就算是做妾我也情愿啊，只要你看我一眼。”
许清砚看着信阳公主因爱而疯癫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感触。
他问:“你在皇宫这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吧？
我想定是没有人给过你温暖，关爱，你才会这么偏执的想要抓住我的父亲，我说的对吗？”
信阳公主一愣，她似是被说中了心事表情有瞬间的错愕，但她内心的骄傲又不许她承认。
她讥笑一声，语气不屑:“笑话，本宫可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许清砚道:“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巩固陛下的权势而被随意抛弃的一颗棋子。
听说你母亲早逝，父亲为了镇守边关而将你送给先皇抚养，其实就是把你送入京城为质。
即便先皇和你父亲是一母同胞，但在皇权面前又岂有兄弟之情？
于是先皇的忌惮让你自幼失去了父爱，成为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公主。
也许就连你父亲的死都有可能先皇或者陛下的手笔，所以你才恨不得毁了北渊的江山。”
信阳公主眯了眯眼睛，对着许清砚道:“真没想到像萧雄这样的粗人竟能生出你这么聪明的儿子。”
许清砚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娘聪明，不然公主殿下又怎会大费周章的去陷害我娘，更不惜跑到府上亲自给她下毒呢。”
闻言，镇北侯面色一变问着许清砚:“跑到府上下毒，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许清砚道:“因为静安前些时日才刚刚查出来，她给我娘下的是什么毒。”
他眸色一凛，盯着信阳公主脸上的表情问道:“公主知道你给我娘下的是什么毒吗？”
信阳公主心底咯噔一下，她以为自己下毒的事情不会被发现的。
毕竟那人说即便发现也查不出来，难道是骗她的？
她敛着心底的慌乱，拒不承认道:“什么下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即便成了阶下囚也是北渊的公主，岂容你们随意污蔑？”
许清砚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承认的，他啧啧两声道:“我们本来想和公主好好谈谈的，你既然不领情，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信阳公主有些警惕的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许清砚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她道:“公主不如先看看这个。”
信阳公主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东西，像是朝廷用的折子。
她伸手接过打开一瞧，霎时间那脸色惧变手中的折子也落在了地上。
信阳公主不死心的捡起来又看了一遍，她死死的盯着上面的一行字，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许清砚和萧雄，浑身止不住的在发抖:“你……你们……”
许清砚笑了笑，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道:“公主放心，这国书尚未呈给陛下。
我知道陛下顾念旧情，未必会要了公主的性命，但留着你始终是根刺。
如果父亲将南夷送来的这封国书呈给陛下，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毕竟，二十年前这就是你该担负的使命。
父亲给了你二十年的自由，你既然不知道珍惜，那便只能再将你送去南夷了。
那南夷的老皇帝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呢。
嫁去了南夷想必他会好好待你的，只是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信阳公主满是恐惧的看着镇北侯。
她没有想到时隔二十年，曾经救他于水火的人，竟要亲自将她送去南夷和亲。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她瘫坐在地上，神情凄凉，再也没了方才傲然伶俐的模样。
信阳公主知道自己已经输了，陛下是不会杀了她，但肯定会将她送去和亲。
她不想再经历二十年前的那场噩梦，因为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救她了，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缓缓的抬起头问:“是不是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们就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