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修平的脊椎。那如同亿万冰针贯穿大脑、碾碎灵魂的极致痛苦和虚无感,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留下的是剧烈的耳鸣、仿佛被抽干骨髓般的虚脱,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
视野边缘的白噪点逐渐消散,模糊的轮廓重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盏积满灰尘、从未亮过的老旧吸顶灯。然后是空气中漂浮的、在惨淡晨光下清晰可见的尘埃颗粒。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迟钝地撞进他混沌的意识。
“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余韵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他尝试转动僵硬的脖颈,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剧痛立刻从后脑和脊椎传来,提醒着他刚才那一下撞击的力道。
他艰难地侧过头。
小夜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地板上,身体不再抽搐,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起伏着。那件宽大的旧t恤被之前的挣扎弄得凌乱不堪,一侧肩带完全滑落,露出了大片光滑细腻的肩颈线条和精致的锁骨。汗水浸湿了布料,紧贴着她单薄的胸口,勾勒出少女青涩却已初具诱人曲线的轮廓。几缕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和脖颈上,如同破碎的蝶翼。
她的左臂垂落在身侧。
修平的心脏猛地一缩!
目光死死锁定在她靠近手肘内侧的位置——那个暗红色的、如同冷却金属般的圆形印记。
印记中心那个凸起的、棱角分明的紫黑色硬物…此刻竟然诡异地…平复了下去?皮肤虽然依旧残留着被撑开的细微褶皱和一道细小的、没有流血的裂口,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凸起物消失了。那几根蠕动的黑色触须和那只冰冷的黑曜石之眼…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印记本身那死寂的暗红,以及周围皮肤上被她自己抓挠出的几道刺目血痕。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巨大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再次拖入黑暗。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尤其是左臂——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手臂内侧,皮肤上那几道幽蓝色的纹路依旧清晰可见,如同嵌入皮下的冰冷电路。而在靠近纹路的位置,他刚才为了激发“渡鸦之印”能量而狠命抠出的伤口,此刻正火辣辣地刺痛着。几道深红的血痕蜿蜒而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动作牵扯到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嘤咛。
修平猛地转头。
小夜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极其缓慢地颤动了几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茫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仿佛灵魂还沉沦在刚才那场非人的酷刑深渊。视线茫然地扫过昏暗的天花板,最终,无意识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修平身上。落在他布满冷汗和灰尘的、带着痛苦神情的脸上,落在他赤裸的左臂上…那些幽蓝的纹路,以及那几道新鲜的血痕。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修平看着她那双重新睁开、却依旧如同蒙尘琥珀般的眼睛,看着她苍白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或者汗水?)和她凌乱衣衫下裸露的、带着脆弱诱惑的肌肤,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口翻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她承受痛苦的怜悯,是对那诡异印记的恐惧,还有一种…在极端恐惧和疲惫之后,被眼前这具带着伤痕却又异常美丽的躯体所唤醒的、原始的、冰冷的悸动。
他沉默地、极其缓慢地撑起身体,忍着全身的酸痛,挪到小夜身边。
“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命令的强硬。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僵硬和犹豫,轻轻拂开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滑腻的肌肤,那触感让他心头微微一颤。他避开她左臂那个危险的印记,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纤细的肩膀和后背,试图帮她坐起来。
“呃…” 小夜发出一声细微的痛哼,身体软绵绵的,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布。随着他的动作,那滑落的t恤肩带彻底失去了支撑,整片白皙圆润的肩头和半边精致的锁骨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t恤的领口也歪斜着,隐隐露出一小片胸前细腻的肌肤和内衣边缘的蕾丝花边。
修平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那片裸露的、带着病态苍白却又异常诱人的肌肤上停留了一瞬。少女特有的、青涩而柔软的曲线,在凌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和一种奇异的、类似消毒水般的冰冷体香,形成一种致命的、带着堕落感的诱惑。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动作尽量轻柔地将她扶靠在自己支起的腿上,让她的后背倚靠着自己的胸膛。她的身体冰凉、轻飘,带着劫难后的脆弱,如同一碰即碎的琉璃。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他的手臂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手臂的皮肤,感受到她单薄胸腔的起伏。一种奇异的、冰冷的亲密感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他撕下自己t恤下摆还算干净的内衬一角,又艰难地挪到厨房水龙头下,用冷水打湿。
回到小夜身边,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左臂的印记,用湿布轻轻擦拭她脸上和脖颈上的汗水和污迹。冰凉的湿布触碰到肌肤,小夜的身体极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幼猫般的微弱呜咽,眼睛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擦拭到锁骨和肩头那片裸露的肌肤时,修平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那冰凉的滑腻。他擦拭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和迟疑。指尖下细腻的触感,少女身体散发出的混合气息,以及她无意识间发出的微弱嘤咛,都像无形的钩子,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不合时宜的燥热和冰冷的悸动,动作尽量快地完成了擦拭。
接着,他看向自己左臂的伤口。血已经基本止住了,但伤口周围红肿,几道血痕看着有些狰狞。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湿布,开始笨拙地清理自己手臂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微微颤抖的小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轻轻地…搭在了他正在擦拭伤口的手腕上。
修平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惊愕地低头。
小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浓稠的疲惫依旧,但那份纯粹的茫然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关切?她的目光,正落在他左臂那几道新鲜的、深红色的抓痕上。
她的指尖很凉,触感却异常清晰。那微弱的触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羽毛拂过,却在他被恐惧和冰冷浸透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微小却滚烫的石子。
修平僵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忘记了疼痛,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涩和一丝微弱暖流的感觉,悄然在冰冷的胸腔里弥漫开来。
窗外的阳光似乎明亮了一些,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光柱中,尘埃无声地飞舞。
狭小的客厅里,弥漫着汗水的微咸、消毒水的冰冷、血腥的淡淡铁锈味,以及一种在巨大痛苦和恐惧之后、于废墟之上悄然滋生的、脆弱而冰冷的…依存感。
修平沉默着,没有拂开她的手。他低下头,继续用湿布擦拭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痕,动作放得更轻缓。小夜的手依旧搭在他的手腕上,指尖的凉意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
冰冷的余烬之上,一丝微弱的温存,如同在寒风中摇曳的火苗,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