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客厅里,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气。修平粗重的喘息和小夜微不可闻的、因剧痛而压抑的抽气声,是这片幽蓝光影中唯一残存的声响。“标本”这个词,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将两人瞬间冻结的绝对寒意。
小夜的身体在修平怀里僵硬得像一块冰雕。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翻涌的痛苦和惊骇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死寂取代。左臂上灼热的幽蓝光斑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在凝固的空气中无声地、剧烈地蠕动着,沿着她纤细的脖颈曲线,向苍白的脸颊下方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半透明质感,仿佛下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幽蓝光液。
修平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盯着小夜脸上那正在蔓延的诡异光斑,恐惧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火两重天,撕扯着他的理智。标本?她?父亲冰冷的实验台、束缚带、注射器…这些碎片疯狂地冲击着“小夜”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那个会在便利店偷吃布丁、会对他露出别扭笑容的少女。
“你…”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抓住一点什么,哪怕是一个愤怒的眼神也好。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叩击声,突兀地从公寓那扇老旧、布满灰尘的铁门外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客厅里凝固的死寂!
修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玄关方向!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敌意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左臂深处的幽蓝纹路同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警报般的冰冷悸动!
不是邻居!邻居不会用这种带着试探和精准控制的节奏敲门!
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夜,身体也猛地一颤!那双死寂的琥珀色瞳孔骤然收缩!左臂上蔓延的幽蓝光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幼兽被捕食者盯上般的惊恐呜咽,身体下意识地、更深地往修平怀里缩去,仿佛想把自己藏进他的阴影里。
笃、笃笃。
叩击声再次响起,节奏没有丝毫变化,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忽视的耐心和…压迫感。
修平的心脏沉到了谷底。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小夜僵硬冰冷的身体往身后挪动,用自己并不宽厚的后背尽可能挡住她。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玄关处狭窄的视野——透过门板下方那道不足一指宽的缝隙,能看到外面楼道里惨白的感应灯光。
灯光下,一双鞋。
一双擦得一尘不染、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冷硬光泽的黑色皮质军靴。鞋尖正对着门缝,以一种极其标准的、带着军人般刻板姿态站立着。
修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目光顺着门缝向上极力延伸。只能看到笔挺的、同样黑色的裤管,裤线锋利得能割开空气。再往上,视线被门板阻挡。
笃、笃笃。
第三次叩击。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失去耐心的冰冷。
修平没有动。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他能感觉到身后小夜身体那无法控制的、细微的战栗,能感觉到她左臂上那幽蓝光斑传来的灼热和躁动。危险!门外站着的是绝对的、冰冷的危险!
时间在死寂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楼道里感应灯的光线似乎黯淡了一些。
突然,门外那双军靴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一下位置。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线干净,甚至带着一丝彬彬有礼的磁性,如同上好的丝绸,却浸透了零下百度的寒意,透过老旧的铁门,清晰地传入死寂的客厅:
“渡边修平先生,还有…夜莺07号。”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流落在‘巢穴’之外。”
“请开门吧。我们…需要谈谈。” 最后几个字,说得异常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封般绝对的命令感。
修平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那个冰冷的代号——“夜莺07号”!
他猛地回头看向怀里的小夜。她显然也听到了那个称谓,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死寂的琥珀色眼眸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恐惧是如此纯粹,如此剧烈,甚至压过了身体上的痛苦!她死死咬住自己毫无血色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喉咙里发出如同窒息般的“咯咯”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那个称呼本身就是一个最恐怖的诅咒!
与此同时,修平敏锐地捕捉到,在玄关那狭窄的视野之外,门缝下方那双军靴旁边,极其短暂地,又闪过另一双脚的影子!
那是一只…穿着黑色细高跟鞋的脚。鞋尖同样点在地面,姿态优雅而稳定,如同在黑暗中潜伏的猫。影子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止一个人!
修平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不再犹豫,猛地伸手,一把捂住小夜因恐惧而几乎要失控尖叫的嘴!另一只手则死死环住她颤抖的身体,将她更紧地、更无声地护在自己怀里。他能感觉到她冰冷皮肤下那疯狂跳动的脉搏,能感觉到她因极度恐惧而瞬间绷紧的、如同钢丝般的肌肉。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隔绝着冰冷杀意的铁门,声音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愤怒而变得异常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滚!”
门外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随即,那个年轻男人丝绸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真是…遗憾的回答呢,渡边先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带着强烈扫描感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穿透了老旧的铁门和墙壁,毫无阻碍地扫过整个狭小的客厅!
这股波动扫过身体的刹那,修平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针尖同时刺穿!左臂的幽蓝纹路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爆发出刺骨的灼痛和冰冷悸动!
而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夜,反应更是剧烈到无以复加!她的身体猛地向上反弓!被修平捂住的口中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的、如同被扼断喉咙般的痛苦闷哼!左臂上那灼热的幽蓝光斑如同被泼了汽油的火焰,瞬间亮度暴涨!光芒穿透了单薄的连衣裙布料,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投射出狰狞扭曲的光影!那暗红的“渡鸦之印”中心,皮肤剧烈地蠕动、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这冰冷的扫描强行唤醒,即将破体而出!
扫描的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室冰冷的余韵和更加浓烈的恐惧。
门外,那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彬彬有礼的磁性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满意:
“啊…看来信号很清晰。‘标本’的活性…比预想的还要高呢。真是…令人期待。”
“那么,失礼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猛然炸开!公寓那扇看似坚固的老旧铁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整个门框连同周围的墙壁猛地向内凹陷、扭曲!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墙壁!刺鼻的灰尘和碎石粉末轰然爆开,弥漫了整个玄关!
在弥漫的烟尘和扭曲变形的门洞之后,三道穿着漆黑作战服、如同从地狱阴影中走出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标枪。黑色的短发下,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石,俊美得近乎妖异。然而,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却是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珠,冰冷得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仿佛刚才那暴力破门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双手随意地插在笔挺的黑色作战服口袋里,那双擦得锃亮的军靴踩在破碎的门框和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正是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代号“毒蛇”。
在他左侧半步,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完美勾勒出她充满力量感的曲线,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在弥漫的烟尘中异常醒目。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冰蓝色,而右眼则被一个闪烁着幽微红光的、结构精密的机械义眼所取代!冰冷的红光扫过烟尘弥漫的客厅,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角落里蜷缩在修平怀中的小夜!她的代号——“夜枭”。
而在“毒蛇”的右侧,则是一个沉默得如同岩石的巨汉。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的身躯将作战服撑得紧绷,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显得空洞麻木,只有那双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巨大手掌,此刻正握着一柄造型奇特、枪口还残留着能量过载后微弱红光的短柄武器——正是刚才那破门一击的来源!代号——“堡垒”。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狭小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