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盈雪到的时候，梅长老不在。
弟子说：“师父回她的小院做饭了。”
林盈雪又来到了梅长老的住处，一棵老松树下，艾长老正坐在石桌边上，拿着筷子对着菜犹豫。
他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下不去手：“……我近来不爱吃这些。”
梅长老一口漆黑的嘴唇微启：“艾不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这顿菜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林盈雪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独特的气氛：
“梅长老。”
梅长老看见林盈雪，血红眼珠子都亮了一下，然后飞速进屋拿出一双筷子。
林盈雪看着她红色的眼珠子迟疑了一下：“这是长老新研制出的彩瞳？”
修仙界的人创造力还挺强，不仅弄出不同颜色的脂粉，连美瞳也弄出来了。
自从梅长老积压了几百年卖不出去的奇特胭脂火爆热销之后，她对这个新来的掌门就无比崇拜。
作为掌管丹药堂的长老，她喜欢药，喜欢炼丹，也喜欢做饭。
之前只有艾独书吃她做的菜，现在她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精心烹饪出来的菜肴分享给掌门品尝了！
梅长老：“掌门，快来尝尝我做的菜！”
林盈雪来了兴趣：“没想到梅长老还有一手厨艺？”
看见林盈雪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艾长老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但接触到梅长老威胁的眼神之后就乖乖收回了目光。
他缓缓放下筷子：“既然掌门来了，那就先让掌门享用吧，我下次再来吃。”
林盈雪莫名觉得艾长老对这些菜有点抗拒。
她看了一眼这些颜色不太妙的菜，犹豫了一下，但梅长老太过热情让她不好意思推拒。
剑灵吱声：“我劝你最好不要吃。”
年轻的语气满满的沧桑。
林盈雪：“你吃过这些菜？”
剑灵：“怎么啦怎么啦！剑灵就不能偷吃了吗？”
林盈雪有些惊异：“我只是在诧异，剑灵居然还能吃东西。”
剑灵：“剑灵怎么啦？剑灵就没嘴了吗？”
林盈雪无言以对，这话简直无懈可击。
理论上，有嘴的确能吃，既然他都能说话，那能吃东西好像也没毛病。
“咳咳，”林盈雪看着桌上的菜，有些不太想下口，遂和剑灵打起商量，“小灵啊，你介意帮我一个小忙吗？”
剑灵：“大胆！怎么称呼前辈的？”
“好好好，陆前辈，”林盈雪决定暂时顺着他，“既然你能吃，那就帮我吃了呗。”
沉默，寂静无声。
剑身就像死了一样毫无波动。
林盈雪很遗憾，和剑灵谈判失败，只好视死如归地夹起菜放进嘴，在梅长老的期待和艾长老不忍的目光中嚼了嚼。
“哕——”
这菜怎么说呢？
那叫一个咸香酸辣，苦甜交加，入口一股异香直冲喉咙，随后像是打死了卖盐的，咸到齁苦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诡异的甜味萦绕齿间，然后才突然发觉，自己的牙已经不知不觉被酸倒了。奇妙的气味激起恶心的冲动。
比林盈雪的人生还五味杂陈。
艾长老愁苦的脸上露出欣慰又释然的笑。
800年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受苦了。
林盈雪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是硬挤了一个笑容，嘴里余味绕梁，舌头都在打激灵。
她咬着牙夸道：“梅长老——哕——的菜——哕——风味独特——哕——”
这味道美丽且持久，一张嘴她就忍不住想吐。
梅长老看见林盈雪的反应，嘴里嘀咕着：“看来这次的尝试失败了。”
她往林盈雪的嘴里扔了一颗丹药，林盈雪瞬间觉得自己神清气爽鸟语花香，从半死不活里缓过气来了。
梅长老想起了正事：“掌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若是要炼丹，找我不在话下，我才不和宗不成那个老东西一样见钱眼开，掌门想要什么丹药只管说！”
林盈雪说出来的目的：“梅长老，我想借用一间炼丹房。”
梅长老大手一挥：“小事一桩！天字一号房，掌门只管进便是！若是缺什么药，掌门只管拿。”
得到这句话，林盈雪就自信满满，雄赳赳，气昂昂踏进了炼丹房——这一次，她一定能一雪前耻！
她炼制的是这个世界最简单，但却最畅销的一种丹药——焕颜丹。
修炼一道没有了希望，漫长的寿命里总要找些寄托，所以大家热衷美丽，玩乐，焕颜丹可以提升人的容貌，在九神大陆很受欢迎。
半个时辰后——嘭！
嘭！嘭！嘭！
这一次的炸炉格外激烈，连炸了三下才慢慢平息。
巨大的爆炸再一次把整座楼阁震塌了，诸位丹阁弟子从废墟里爬出来，脸上挂着林盈雪熟悉的迷茫。
“哪位师弟师妹炼丹声势这么浩大，把丹阁都炸塌了？”
丹阁大师兄顶着狼狈的发型，看向前前后后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弟子。
林盈雪心虚低头。
赶来的梅长老凝视林盈雪许久，发出感叹：
“掌门也算是万中无一了，我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炼丹炸炉的弟子。”
……
这天以后，丹阁和器阁门前不约而同竖起一块牌子。
狗可入内，掌门禁止入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剑灵笑得满地打滚，从树上滚到地下，再从地下滚到屋顶，笑得一身修为都快散了。
“平生未见，闻所未闻！被自己门派分堂拒绝进入的掌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生前的功德都要笑没了！”
林盈雪恼羞成怒：“你有个屁的功德！要不要看看藏书阁怎么说你的？”
剑灵蹿了起来，叉腰：“怎么说我的？他们怎么说我的？是不是夸我英勇大义，胸怀天下！”
林盈雪眼神怜悯：“你不会想知道的。”
剑灵愣了一下，随后骂骂咧咧：“那群老东西不会说我坏话吧？我一世英名难不成都变成了污点？”
“混蛋！立刻给我正名！”
林盈雪咳嗽一声：“那倒没有，不过嘛……”
她巧妙转移话题：“你当年是怎么牺牲的？”
剑灵仰头望天，表情悲壮。
“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