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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骨毒沼深处,墨绿色的瘴气浓稠得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脚下不再是泥泞,而是铺满了一层滑腻的、不断蠕动的暗紫色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叽”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甜腥与浓烈的尸腐恶臭,几乎凝结成毒露,附着在皮肤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暮湮此刻的形象与平日判若两人:一身用沼泽深处“腐尸藤”鞣制的、布满粘液和霉斑的暗影教灰袍,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裸露的皮肤上,涂抹着用“蚀魂草”伴生毒菌调配的暗紫色汁液,散发着与毒沼同源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他周身刻意收敛了所有烬脉的灼热,仅以一丝微弱到近乎熄灭的赤金光晕覆盖体表,勉强隔绝着无孔不入的剧毒侵蚀。唯有左眼的湮瞳在兜帽阴影下无声旋转,穿透层层毒瘴与扭曲的光线,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描着前方每一寸致命区域。
在他身侧,云漓同样裹在宽大的灰袍中,气息收敛得如同枯石。她裸露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串由九颗细小、不断渗出暗绿脓液的“蚀心蟾”毒腺串联而成的骨链——这是从鬼烬坊主记忆中搜刮出的、暗影教内部用于识别身份的“腐沼信物”。她的指尖,几缕微不可查的、近乎透明的丝线轻轻颤动,如同蛛网般蔓延到周围浓稠的瘴气中,无声无息地篡改着“毒沼哨兵”(一种依靠能量波动感知的隐形孢子生物)的感知阈值,将两人散发的那一丝微弱能量波动,扭曲成了毒沼本身“腐化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前方三百丈,孢子云浓度激增,有‘蚀骨鬼藤’的活性波动,至少三条,潜伏在‘噬光水母瘴’下方。”暮湮的声音通过神念传递,沙哑干涩,模仿着暗影教徒特有的、被毒气侵蚀的喉音。
云漓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前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飘荡着无数缓慢游动的半透明“水母”状毒瘴的区域,其内部能量流动轨迹在暮湮的提示下,瞬间在她感知中清晰起来。她低低应了一声,如同毒沼深处刮过的阴风。两人如同真正的暗影教徒,脚步虚浮,身形微微佝偻,以一种怪异的、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死亡陷阱,踩着几块相对坚实、但布满滑腻苔藓的巨大兽类枯骨前行。
越靠近地图上标记的蚀魂草富集区,环境越加诡异。暗紫色的苔藓变成了深黑色,如同腐烂的血痂覆盖着一切。空气中飘荡的孢子呈现出妖异的荧紫色,触碰到暮湮体表的光晕,竟发出细微的“啃噬”声,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蚀魂草成熟伴生孢子!** 暮湮心中一凛,右臂烬脉之力略微增强,赤金光晕重新明亮几分,将靠近的孢子焚成飞灰,但这一丝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云漓精心维持的“背景噪音”伪装!
**嘶嘶——!**
前方一片由巨大、扭曲的黑色蘑菇构成的“菌林”深处,猛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鳞片摩擦声!紧接着,一股冰冷、贪婪、带着浓烈灵魂腐蚀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周围的墨绿瘴气被瞬间排开,露出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只见一条庞大的阴影盘踞在菌林中央——那是一条**九首蚀魂蟒**!
它的身躯如同千年古树的虬根,覆盖着粘稠的、不断滴落暗紫毒液的墨绿鳞片。九个狰狞的头颅高高昂起,每一个头颅的形态都略有不同:有的覆盖骨甲,獠牙外露;有的生满脓包,流淌着腐蚀性毒涎;有的双目赤红,燃烧着灵魂之火;有的口器裂开,如同盛开的腐肉之花,喷吐着荧紫的毒雾!十八只冰冷的竖瞳,齐刷刷地锁定了暮湮和云漓!被看穿的瞬间,暮湮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冰冷的毒牙咬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与麻痹感迅速蔓延!
“嘶——!” 九个蛇首同时发出尖锐的、直接撕裂神魂的嘶鸣!覆盖骨甲的头颅猛地喷出一道凝练如墨的**蚀魂毒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暮湮眉心!生满脓包的头颅则喷出大蓬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腐髓毒雨**,覆盖两人所有闪避空间!双目赤红的蛇首,瞳孔中射出两道无形的**魂火射线**,无声无息,却直指神魂核心!
攻击瞬间降临!蚀魂毒箭的阴冷、腐髓毒雨的恶臭、魂火射线的灼魂之痛交织成死亡的罗网!暮湮体表的赤金光晕在多重剧毒侵蚀下剧烈波动,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云漓的伪装灰袍更是瞬间被腐髓毒雨腐蚀出大片破洞,露出其下流转的、近乎透明的防护光膜,光膜上也迅速爬满灰黑的腐蚀斑点!
**不能再藏!烬脉·赤金罡!** 暮湮低吼,右臂瞬间琉璃化,赤金长河奔涌咆哮,一拳轰向袭来的蚀魂毒箭!**轰!** 赤金琉璃拳锋与墨绿毒箭悍然对撞!毒箭炸裂,墨绿色的毒雾疯狂侵蚀琉璃,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赤金色泽迅速黯淡!同时,他左眼湮涡旋转,强行在身前制造一片短暂的虚无区域,将部分腐髓毒雨吞噬!
云漓的动作更快!在魂火射线即将及体的刹那,她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古印,指尖流淌的不是能量,而是近乎透明的、如同法则丝线般的符文!她樱唇微启,声音空灵而缥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
“**此域之内,毒非毒,害非害,律令——‘毒素无效化’!**”
**嗡——!**
一股无形、却浩大精微的法则波动以云漓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个菌林区域!这波动并非能量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概念层面**!
奇迹发生了!
那被暮湮一拳轰散的蚀魂毒雾,原本疯狂侵蚀琉璃的墨绿气体,在触及云漓律令范围的刹那,竟如同失去了所有“毒性”的概念,瞬间变成了无害的、略带甜腥味的普通水汽!泼洒而下的腐髓毒雨,落在暮湮的赤金琉璃臂铠上,落在云漓近乎透明的防护光膜上,不再发出腐蚀的“滋滋”声,粘稠的酸液仿佛变成了温热的、无害的泥浆,顺着表面滑落!而那两道无形的魂火射线,在射入律令范围的瞬间,其蕴含的灼魂之力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只剩下两道微弱的精神波动,撞在暮湮和云漓的神魂壁垒上,如同微风拂过!
九首蚀魂蟒的十八只竖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愕然**!它无法理解,自己赖以生存、无往不利的蚀魂剧毒,为何突然失去了所有效果?仿佛对方身上覆盖了一层无形的、否定“毒素”概念的法则屏障!
**就是现在!** 暮湮眼中厉芒爆闪!对方瞬间的错愕,就是致命的破绽!他右臂赤金光芒暴涨,被毒雾侵蚀黯淡的琉璃瞬间恢复璀璨!身形化作一道赤金流光,无视了那些已变得“无害”的毒雨,直扑那九个因惊愕而微微僵直的蛇首!
**湮瞳·虚点连星!** 左眼幽光连闪,九道凝练如针、轨迹刁钻的漆黑湮流光束瞬间射出,精准无比地点向九首蚀魂蟒九颗头颅的眉心竖瞳!目标直指其灵魂核心!
**噗!噗!噗!噗…**
八声沉闷的穿透声几乎同时响起!八颗形态各异的蛇首眉心同时被漆黑湮流洞穿!竖瞳瞬间爆裂,内部的灵魂核心被湮灭之力无情撕碎!八颗头颅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塌塌地垂落,粘稠的暗紫色血液混合着脑浆喷溅而出,却被云漓的律令扭曲,失去了腐蚀性,如同污秽的泥水洒落。
**吼——!!!** 仅剩那颗覆盖骨甲、喷吐蚀魂毒箭的主首发出了凄厉绝望的咆哮!它猛地张开巨口,却不是攻击,而是狠狠咬向自己盘踞身躯下、一株隐藏在黑色菌伞下、形态妖异、顶端结着一颗硕大暗紫浆果的**蚀魂草王**!它竟要吞掉这株伴生的灵草,做最后的反扑或自毁!
“休想!”暮湮的赤金琉璃之拳已至!拳锋之上,赤金长河的虚影咆哮,毁灭电光缠绕!**烬脉·崩岳!**
**轰咔!!!**
覆盖着坚韧骨甲的蛇首,在蕴含崩山裂岳之威的赤金拳锋下,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骨甲碎片、墨绿血肉、粘稠脑浆混合着腥风血雨般炸开!巨大的蛇躯疯狂扭动抽搐,最终轰然砸落在腥臭的泥沼中,激起漫天污浊的泥浪。
暮湮站在污秽的蛇尸旁,赤金琉璃臂铠上沾染着失去毒性的污血。他微微喘息,看向云漓。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维持着那个玄奥的古印,指尖流淌的透明法则丝线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强行修改小范围区域的底层规则,赋予“毒素无效化”的概念,对她显然负担极重。
“撑住!”暮湮低喝,身影已冲向那株差点被毁的蚀魂草王。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暗紫浆果的瞬间——
**嗡!**
右臂烬脉深处,那股沉寂的赤金巨蟒意志再次**暴走**!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的渴望顺着血脉直冲脑海!赤金光芒不受控制地爆发,瞬间化作鳞甲怒张的巨蟒虚影!这一次,它不再满足于浆果,血盆大口带着焚尽万物的灼热气息,竟狠狠噬向整株蚀魂草王!
“又是你!”暮湮又惊又怒,左眼湮涡逆转,试图镇压这反客为主的意志。但巨蟒虚影的速度更快,蛇口一张,就要将那株价值连城的蚀魂草王连同浆果囫囵吞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漓那近乎透明的法则丝线猛地一颤,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动了那株蚀魂草王周围的“存在”概念。草王连同下方的泥沼,瞬间变得如同水中倒影般模糊、荡漾了一下!
**咔嚓!**
赤金巨蟒虚影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下,却只咬碎了一片模糊的残影和几块飞溅的毒泥!真正的蚀魂草王,连同那枚暗紫浆果,已被云漓以不可思议的空间挪移手段,安然转移到了她手中一个由透明法则丝线编织的网兜之中!
巨蟒虚影咬空,发出一声充满暴戾与不甘的无声嘶鸣,猩红的竖瞳怨毒地瞪了云漓一眼,随即不甘地缩回暮湮右臂,留下灼烫的烬脉纹路和暮湮体内翻腾的气血。
云漓迅速将蚀魂草王收起,撤去律令,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显然刚才的连续施为已到极限。她看向暮湮,兜帽下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你体内的‘它’…对毒性的根源之物,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
暮湮看着右臂缓缓平息的纹路,感受着那蛰伏下去的暴戾意志,眼神凝重:“它…在渴望寂烬渊的东西。这株草王,或许只是…引子。” 他抬头,望向毒沼更深处,那被永恒毒瘴笼罩、连湮瞳都难以穿透的黑暗区域——寂烬渊的方向。一股冰冷的不安,如同毒沼深处的寒气,悄然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