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马面并肩站着，脸上是罕见的犹豫。
地府这潭死水，他们太熟了。
马面捻着下巴，干瘦的脸上皱纹挤作一团，先开了口： “星君，您这计划……听着是那么回事。”
“可地府以前不是没折腾过。”
“那些游魂，风一吹就散，除了刨地挖土，还能干嘛？”
“指望他们赚积分？难！”
林小凡手指轻摇，嘴角带着一丝玩味。
“马面老哥，这话可不对。”
“谁说凡间的东西就没价值？”
“再说了，谁规定鬼魂只能干粗活？”
“搞研究，懂吗？科研！”
“科研？”牛头瓮声瓮气地反问，“地府搞那玩意儿？能行？”
马面眼神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地府这几年，好像是提过什么科技研究……”
“看见没！”林小凡拍了下手掌，“官方都在变，思想得跟上！”
牛头挠了挠犄角，还是那副老实样子。
“星君说的有理，可俺们兄弟是粗人，做买卖，怕赔光家底。”
马面也连连摆手。
“风险太大，我们这点积分攒着不容易，担不起，真担不起！”
要黄？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加码。
“哎，二位老哥，别急着拒啊！”
“不懂经营？小事！”
“所有运营策划，我亲自来！你们就负责执行，按计划来！”
林小凡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 “我林小凡保证，你们绝不会后悔！”
牛头马面互相看看，还是有点摇摆。
林小凡脸色微沉，带上了一丝受伤。
“难道……两位老哥信不过我林小凡？”
这话一出，牛头脸瞬间涨红，蹄子直刨地。
“不是！绝对不是！”
“星君您十世善人转世，菩萨心肠，俺老牛哪能不信！”
马面也急忙道：“星君义气，我们兄弟佩服！”
牛头支吾着：“就、就是怕我们笨手笨脚，坏了星君的大事！”
成了！ 林小凡暗道这功德金身真好用，信任度天然拉满。
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无比真挚： “怎么会！我就欣赏两位老哥的耿直、可靠！”
“这才是最难得的！”
“跟你们合作，我才放心！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滑头，我信不过！”
“万一碰上贪心的，到时候功德没赚到，惹一身罪孽，亏大了！”
一番话情真意切。 牛头马面彻底动容了牛头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心。
“星君大人，俺老牛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了六万积分！不知，够不够入股？”
马面也咬咬牙，沉声道：“我这还有五万，一起投了！”
“十一万？！”
林小凡差点蹦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 “嗯，是少了点。不过，念在以后是同事，加上草创阶段，就这样吧！”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我决定了！油锅地狱，承包给你们兄弟俩，一千年！如何？”
“真的？！”
牛头马面喜出望外，连连拱手。
“星君英明！”
牛头粗犷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
“油锅地狱关的都是贪官污吏、欺压良善的狗东西！让他们也尝尝被压榨的滋味，解气！”
马面也激动地附和：“这就去拘游魂，投入生产！”
“等等！”
林小凡连忙喊住他。
“马面老哥，稍安勿躁！生意讲规矩！先签合同，白纸黑字，免得扯皮！”
“星君助手！拟一份油锅地狱千年承包契约！”
“契约已生成，请星君及两位将军查阅。”
星君助手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一份闪烁着幽光的契约凭空出现。
三人快速浏览，确认条款无误，爽快地烙下了神魂印记。 契约瞬间光芒大放，随即隐没。 天道法则生效！
牛头马面也是痛快人，当即将功德积分划转到了林小凡的账户上。
“合作愉快！”林小凡笑呵呵地拱手。
“合作愉快！星君以后多关照！”牛头马面乐得合不拢嘴。
转身，兴冲冲地去拘魂了。
看着账户里暴涨的数字，林小凡立刻联系星君助手，将牛头马面之前列出的材料清单发过去，让助手评估方案并下单采购。
又用剩下的积分，根据助手的建议和自己的规划，添置了一批地府重建和后续盈利急需的物资。
没过多久，牛头马面押着第一批哭爹喊娘的鬼魂回来了。 却被眼前堆积如山的材料惊得目瞪口呆。
“星君大人，这、这么多东西？”马面结结巴巴地问道。
林小凡指着那堆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材料，卖了个关子。 “这些啊，除了你们单子上的基础建材，还有不少好东西。”
“能让咱们地府立刻开始盈利的道具！”
“什么？！”牛头瞪圆了牛眼，“咱们这就能赚钱了？”
马面也满脸敬佩：“还以为没个几百年，看不到回头钱呢！”
林小凡哈哈大笑：“几百年？早饿死了！行了，别傻站着了，赶紧动手！”
“先把地府框架搭起来，之后我再详细说，怎么利用这些材料，让咱们的地府尽快运转起来，产生收益！”
“不过，”林小凡话锋一转，带着歉意，“十八层地狱毕竟还没完全建好，这初期的分红，可能不会太多，两位老哥得有个心理准备。”
牛头憨厚一笑，大手一挥：“星君放心！俺跟马面早想到了！”
马面也连连点头：“积分多少是小事，关键是跟着星君有奔头！”
林小凡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有两位老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现在就让九壤动手，引来忘川河！剩下的基础构建，就拜托两位了！”
一直安静趴在林小凡肩头的九壤，闻言轻盈地跳落地面。
小小的身躯犹如一道黑色闪电。
它身后，大地开裂、下沉，转眼间便形成一条深邃曲折的河道。
紧接着，浑浊黄泉之水奔涌而出，瞬间填满了河道。 河水尽头没入一片扭曲的虚空。
几乎同时，忘川河畔，巨大的轮回通道轰然洞开。
恐怖的吸力犹如黑洞般要吞噬一切。
牛头马面早有准备，立刻取出带来的各种闪烁着符文光泽的材料，迅速布下一个玄奥复杂的阵法。
将轮回通道那狂暴的吸力镇压、封锁。
随后，他们便开始以忘川河为基础，搭建地府各项建筑的框架。
林小凡也没闲着，他拿出彼岸花的种子，洒向忘川河边。
指尖灵光闪动，点缀着这片死寂荒芜之地，增添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牛头马面各自取出自己的专属生死簿，运转法力，将两本厚重的簿册与这方刚刚成型的地府气运以及此界天道法则相连。
刹那间，两本生死簿上，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流转，最终定格为一行行姓名、生辰、阳寿等信息。 此界生灵的命数！
有了这与天道关联的生死簿，他们便能名正言顺地拘魂拿魄，正式履职，行使勾魂使者的权柄。
“两位老哥，稍等！” 林小凡见他们迫不及待要开始工作，连忙叫住。
“既然是自家兄弟，吃饭的家伙也得升级一下！”
他转头看向九壤，九壤心领神会，朝着虚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空间微微扭曲，一只威风凛凛、黑色的大狗苍穹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小凡蹲下身子，爱怜地抚摸着苍穹柔顺的毛发，轻声说道：“苍穹，帮个小忙，给这两本生死簿加持点天道之力，让它们能直接显示亡魂生前的善恶功过，行不？”
苍穹舒服地眯了眯眼，发出一声低吠。 它扭头看向两本生死簿，眼中有银色光华流转。
两道蕴含着天道法则的银色流光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生死簿内。
牛头马面只觉得手中微微一沉，发现生死簿的材质似乎都变得更加厚重凝实。
翻开内页，除了原本的姓名阳寿，下方果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记载，详细罗列着对应亡魂一生的善行恶举。
牛头翻开生死簿，脸色一变。 “星君大人，这，这第一个要拘的，竟然是！”
林小凡拿过牛头手中的生死簿看了起来，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自己！
林小凡指尖发凉，死死盯着手中的生死簿。
那墨色字迹清晰无比——【阳寿：仅余二年】。
嗡的一声，他脑中有些空白。
“怎么可能！”
“我已登仙，为何还在你这破簿子上？！”
“而且只有两年？！”
马面那张长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见惯了这种质问。
“星君息怒。”
“仙人，并非不死不灭。”
“否则，当年大圣爷也不会怒闯地府，非要划掉自己的名字了。”
牛头瓮声瓮气地补充：“这生死簿上的时限，对仙家而言，更像是‘生死劫’的应劫之期。”
“渡得过，寿元自会续上。”
“渡不过……”牛头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顿了顿，铜铃大眼也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我哥俩也纳闷。”
“星君您刚飞升，根基未稳，这生死大劫……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马面接口道：“是啊，太不寻常了。”
“星君若担心此劫难渡，或许，可以去求教大圣？”
“他老人家当年修成地煞七十二变，号称能避三灾九劫，或许有法子指点一二。”牛头也建议道。
林小凡猛地抬头，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将那沉甸甸的生死簿递还回去。
“不必了。”
牛头马面皆是一愣。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总觉得，这‘避劫’之法，是个大坑。”
“你们看，学了这类法门的，哪个最后没卷入惊天动地的量劫里去？”
“大圣爷是避过了三灾九劫，可后来呢？”
“西游路上，九九八十一难，哪一难轻松了？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无灾无劫，修为飙得太快，成了那量劫棋局上最扎眼的棋子？”
“还有封神量劫。”
“那些圣人弟子，哪个没点避劫的手段？结果呢？封神榜上，名字写得满满当当！”
林小凡眼神锐利起来：“我可不想刚飞升，就急着去预定下一个量劫的主角位！”
牛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星君，您是不是想得有点远？”
“咱们这种底层小仙，能安稳活着就不错了。”
马面也忍不住吐槽：“就是！每天累死累活，勾魂引渡，哪有时间正经修炼？”
“挣那点俸禄，除了维持日常，也就够买点低阶法宝，应付些小灾小劫，然后……继续打工。”
他们的语气带着一种麻木的疲惫。
林小凡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心中已有计较。
两年后的死劫，来的蹊跷。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放在明面上渡劫！
让众仙家一起评评理，他该不该渡这个天劫！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又兴奋的光芒。
“我自有计较。”
“我有功德护体，区区死劫，未必不能堂堂正正地渡过去！”
他环视四周，开始规划起来舞台布置，并解释道：“之前直播时，答应仙友们要来一场鬼怪舞蹈演出。”
“我先布置一下场地，然后让安排怨鬼们彩排一下节目！”
“之后我要请大圣、三太子、四海龙王、太白金星……还有那些在南天门外给我打赏过的仙友，都来现场！”
林小凡越说越起劲：“时间，就定在生死簿上记载的渡劫之日！”
“之后还会麻烦两位兄弟也帮忙准备一下！”
“稍后我会安排怨鬼彩排节目，待场地布置妥当，就发请柬！”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
神仙爱开宴会是常事，但这在在自己渡劫之日办宴会的，还真是头一遭见。
这位星君，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仙。
他们叹了口气，不再多问，转身隐入阴影中，继续勾魂工作。
偌大苍穹星，无数亡魂怨鬼，还等着他们引渡。
林小凡则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刚拟好的第一份请柬抬头——【齐天大圣 孙悟空 亲启】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圣爷，您当年避劫求长生，却身不由己入了劫。
我如今不避不躲，反邀诸天同观，又会是何等光景！
这第一份请柬，就从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