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汁浸透破旧小屋,梁上蛛网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阴影,墙角霉斑爬成暗绿色苔藓状,腐朽木屑混着潮湿土腥气在呼吸间翻涌。我背靠的砖墙裂着蛛网状纹路,墙皮成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砖块,像风干的血痂。煤油灯早熄了,唯一光源是破瓦缝漏下的月光,在地面碎玻璃上折出冷冽的银芒,碎玻璃下还压着半张泛黄旧照片,边角蜷曲处隐约可见两个牵手游玩的小女孩轮廓,却被阴影啃噬得面目模糊。
“姐姐,你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吗?”徐谍的声音突然刺破凝固的空气,煤油灯玻璃罩因气流震动发出细微嗡鸣,窗棂外枯枝正指甲般刮过木板。她膝头蹭过的碎木屑下,半枚生锈铁钉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滴在灰墙上干涸已久的血珠。她的眼神在黑暗中狡黠如猫瞳,扫过我肩头时,发梢间飘来混着铁锈味的甜香,与屋内陈年老灰绞成黏腻的网。
我意识混沌,背靠斑驳墙面滑坐半寸,墙皮簌簌落在后颈:“因为你…善…”尾音被潮湿空气泡得绵软,像融化在霉斑里的奶糖。
徐谍低笑出声,声线裹着蜜糖般的黏腻,膝头碾碎木屑的脆响里,她肩线在阴影里起伏如受惊吓的幼鹿:“姐姐果然这么想?”粉色束缚带在她苍白肌肤上蜿蜒如伤痕,在破瓦漏下的月光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却映得皮肤愈发透明,能看见青色血管在腕间旧疤旁突突跳动。“我可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哦。”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我发旋,“你看这屋子,连风都钻不进来的——”
话音未落,她指尖勾住我衣领轻扯,窗外突然掠过夜枭长鸣,惊得梁上积灰簌簌坠落。那抹粉色在晦暗中晃成模糊色块,像被困在深海里的珊瑚,在漩涡中拼命舒展触手。“牛奶的味道…就像我们呢。”她将脸颊贴在我肩头,发梢扫过耳垂时带着潮湿热气,“醇厚又…甜蜜。”指尖划过我小臂的动作突然顿住,恰如被窗缝冷风惊飞的蝶——此时月光被云层揉碎,煤油灯玻璃罩“咔”地迸裂,碎片溅在脚边,与地面碎玻璃撞出清越的响。
我后背沁出冷汗,指甲掐进掌心,趁她低头嗅我发间气息时,猛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冷光刺破黑暗的瞬间,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道攥住。“姐姐想做什么?”徐谍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皮肉,睫毛下翻投出阴鸷的影,在破碎月光里忽明忽暗,“报警吗?”
我们僵持在浓重的阴影里,她指尖的颤抖却比眼神诚实。三秒后,她忽然松手,像被屏幕冷光烫到般后退半步,皮鞋碾过碎玻璃的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我错愕地看着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腰际的弧度,那截粉色绑带在转身瞬间晃成模糊的色块,露出袖口下滑后腕间狰狞的旧疤,像条蛰伏的白蛇,鳞片间泛着冷光。
“算了。”她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带着破碎的沙哑,混着木板受潮的霉味,甜得发腥,“说了这么多…姐姐还是不信我。”她背对着我举起双手,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在她眼下染出青黑的影,像被揉碎的草莓酱涂在苍白面具上。“上次没被你送进局子,我就该明白的——”
“为什么突然放弃?”我攥紧手机站起身,墙皮又簌簌落在肩头,惊飞了墙角一只潮虫。
她猛地转身,马尾扫过墙角蛛网,蛛丝在月光中晃出半透明的弧。“姐姐啊…”尾音拖得极长,像叹息又像撒娇,破窗外枯枝突然停止了抓挠,整个世界陷入诡异的寂静,“我是病娇,又不是傻子。”她歪头看我攥皱的衣角,忽然伸手替我理平褶皱,指尖在布料上停留时,我瞥见她皮肤下青色血管突突跳动,“你肯陪我演这出‘密室逃脱’,已经是慈悲了——难道真要我学那些三流剧本,用铁链把你锁在暖气片上吗?”
空气里甜得发苦的奶香味愈发浓稠,混着铁锈与霉斑,几乎要堵住喉咙。她忽然又笑起来,眼角泛着的红在阴影里格外刺目,像滴在宣纸上的朱砂,晕开一片危险的涟漪。“不过姐姐刚才摸手机的样子…”她指腹摩挲着我袖口纽扣,破瓦缝里漏进的风掀起她额发,“真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