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之路，同样血腥。
秦军的围追堵截无处不在，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不时有墨家弟子在厮杀中倒下，再也无法站起。
燕丹剑光如龙，内力催发到极致，每一剑都带着一股悲愤欲绝的力量，硬生生在乱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弟子，不敢去听身后越来越远的喊杀声与城池陷落的哀嚎。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这支残存的墨家队伍，堪堪冲出了已然化作炼狱的蓟城，隐入了城外茫茫的山林之中。
此时，一身狼狈不堪的高渐离，环顾一圈却是发现，不见雪女的踪影。
他心神一紧，赶忙来到燕丹身前，“巨子，妃雪阁的人有没有撤离出来？”
“小高无需担心，我已经让大铁锤去接应她们了。”
听闻此言，高渐离轻吐一口浊气，雪女和阁主都有武艺在身，再加上大铁锤，要撤出来的话，应该不是难事。
“诸位弟子听令，分散开来，警戒四周，在此地等到其他弟子汇合之后，再撤往机关城。”
话音落下，那些受了轻伤的弟子，很快作出反应，几个纵身之间，便四散而去，警戒四周。
……
另一边，城中。
涌入城内的秦军，迅速沿着主干道向城内蔓延。
他们训练有素，以什伍为单位，一部分开始清剿仍在负隅顽抗的燕国残兵和自发组织的抵抗力量。
巷战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院落里零星爆发，垂死的惨叫、兵刃碰撞的脆响、房屋被点燃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破城之后的死亡交响乐。
另一部分秦军，则开始了征服者惯例的行径搜刮。
战争的残酷不仅在于杀戮，更在于秩序的彻底崩坏。
一些秦军踹开紧闭的商铺和富户的门庭，抢夺财物：金银器皿、丝绸布匹、粮食酒肉……哭喊声、求饶声、呵斥声与狂笑声混杂在一起。
火焰开始在不远处的民居升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将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染成了暗红色。
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队装备尤为精良的秦军锐士，沿着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推进，他们的目标明确。
前方那座即便在乱局中依然显得鹤立鸡群的建筑，妃雪阁。
其飞檐斗拱，雅致不凡，在周围一片狼藉中格外醒目，自然也成了某些军官眼中肥美的猎物。
就在这队锐士接近妃雪阁，眼神中流露出贪婪与暴戾，准备破门而入时，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感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身披玄色重甲，肩头猩红披风沾染着点点血污与尘土的老将军王翦，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策马而至。
他勒住战马，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妃雪阁，又落在那队正准备行动的锐士身上。
“将军！”
带队军官立刻收敛神色，躬身行礼。
王翦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士兵，看向妃雪阁那紧闭的大门，以及阁楼上隐约可见的、惊慌失措的侍女身影。
他久经沙场，见惯了城破之后的惨状，对于部下的劫掠行为，只要不过分、不影响作战，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维持士气的潜规则。
但此地，似乎有些不同。
空气中，除了血腥与烟尘，似乎还隐约飘荡着一丝淡淡的药草清香，与这屠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且，据战前情报，此处并非燕国权贵府邸，而是一处歌舞坊。
“劫掠财物之时，可曾伤人性命？”
“回将军，自从王上下令以来，我们军中便再无出现伤人性命，奸淫女子之事，我们仅仅拿了他们的财物！”
王翦点了点头，“还记得规矩吧？”
“记得，所得财物八成充当国库，等候封赏，另外两成，可自由分配……”
“嗯……记得就好，若是违反规矩，那下场你们也是知道的，此地是一个歌舞坊，你们进去之后，只可取财！”
“属下明白！”
妃雪阁内，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的念端微微松了口气，但看着身后躺着的众多伤员，眉宇间的忧色却丝毫未减。
“念端大师，我们该走了！”一旁的大铁锤低声道。
“我们走了，这些伤员怎么办？他们有的是燕国将士，有的也是普通百姓，若是将他们留在这里，他们会死的。”
听闻此言，雪女、阁主和大铁锤看了一眼那些奄奄一息的伤员，眼中升起一丝不忍。
“可是……若是我们留在这里，不仅救不了他们，甚至我们也会落入秦军之手。”
念端沉思片刻，将端木蓉一把拉过，直直的看着雪女。
“阁主，雪女姑娘，你们带着蓉儿先走，我是医家传人，秦军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就在几人还想劝解之时，外面王翦的声音再度响起。
“速战速决，待取得里面的财物之后，立刻到王宫集合。”
“喏！”
听闻此言，几人心神一凛。
就在这时，两道破空声响起，两道身影从阁中掠了出去。
“王翦将军，且慢！”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雪女立刻来到窗前，透过缝隙看向了外面。
“是你们？你们怎会在此处？”
玄翦躬身一礼，“奉大人之命，前来保护这阁中的众人！”
王翦有些好奇，“陈雍那小子的命令？这里莫非是他的产业？”
“并不是，只是昔年我与大人来过此地，在这里得到过阁主的帮助，以及这里面还有大人的红颜知己。”
“哈哈……想不到陈雍那小子，倒还是个处处留情的种，既然如此，老夫便给他一个面子。”
话音落下，王翦看向了一侧的那支队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的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
“传令下去，未经本将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滋扰。违令者，军法处置！”
那队锐士闻言，虽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无人敢有异议，齐声应道：“诺！”
“走，随我去王宫，与王贲将军汇合！”
王翦不再多看他们，调转马头，朝着王宫方向而去。
见此一幕，阁中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唯有大铁锤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