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林昭的指尖在系统光屏的“提交”按钮上悬了三秒。
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系统模块里“纪委”“税务”“审计”三个部门的图标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微微闪烁。
这是他激活“跨部门协作”权限后第一次正式调用，权限说明里那句“流程合规且无法驳回”被他反复读了七遍——父亲遗留的笔记本扉页上“程序正义是最锋利的刀”的钢笔字，此刻正从记忆里浮出来，在他心口重重一磕。
“滴——”
确认键按下的瞬间，系统发出清越的提示音。
林昭看着光屏上跳出的“专项核查通知已推送至目标部门”字样，喉结动了动。
办公室空调的嗡鸣声突然变得清晰，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方才起草文件时沁出的薄汗——从发现账册到现在，不过三十六个小时，可他觉得像过了半辈子。
手机在桌面震动时，他正盯着系统新弹出的“任务进度：98%”发呆。
来电显示是赵主任的私人号码，这个总把白衬衫扎进西裤、连袖扣都扣得规规矩矩的办公室副主任，此刻的声音比往常急促了三分：“小林，你捅的娄子可不小。刚才张秘书长的秘书给我递话，说市经贸委有领导打电话到区里，说‘影响企业经营环境’。”
林昭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无意识摩挲着桌角的木纹——那道他上周擦桌子时刮出的细痕，此刻倒像道刻度线，量着他和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科员”的距离。
“赵主任，”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是提前录好的，“您看看我提交的核查机制文件，里面引用了《云州市企业监督管理条例》第三章第七条，还有去年省纪委发的《关于建立多部门联合核查试点的指导意见》。程序上，他们挑不出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行，”赵主任的语气松了些，“你小子...倒真把政策条文当防弹衣穿了。”挂电话前，他又补了一句：“明天去陈总的‘明远置业’，当心电梯里的摄像头。”
林昭放下手机，系统光屏适时弹出“人性图谱”界面。
他输入“陈立山（明远置业总经理）”，扫描框立刻覆盖了手机里陈总近三个月的社交动态：与市纪委王副书记的微信聊天记录截图、连续七晚在“云顶俱乐部”的消费记录、还有昨天凌晨三点发给财务总监的语音——“把2018年的旧账再理一遍，尤其是开发区那几笔”。
“焦虑值89%。”系统给出评估，红色警示灯在“市纪委王副书记”的名字上不断闪烁。
林昭指尖敲了敲桌面，嘴角扯出半道冷笑——陈总大概以为攀上王副书记就能兜底，却不知道他昨天通过系统兑换的“税务稽查专家库”里，正好有位曾参与过王副书记老家企业税务核查的老科长。
核查当日的晨光比往常亮得刺眼。
林昭站在明远置业大厦门口，看着玻璃幕墙里自己的倒影：藏青西装，领带系得规规矩矩，只有袖扣是父亲留下的旧物，银质表面磨出了包浆。
身后三步远的位置，沈清欢抱着档案夹站得笔直，浅蓝衬衫的领口露出一截珍珠项链——那是她今早来办公室时，他瞥见她对着镜子反复调整的。
“林科员。”
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昭抬头，李会计正站在旋转门里，左手攥着个牛皮纸袋，右手无意识地绞着工牌绳。
她的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层墨，可眼睛里却亮得反常：“我在前台等您半小时了。”说着，她把纸袋递过来，指尖抖得厉害，“这是2016到2020年的真实账目，还有...还有陈总让我伪造的土地评估报告原件。”
林昭接过纸袋时，触到她掌心的湿冷。
他翻开第一页，看到“2018年3月15日，开发区土地预审通过当日，转出200万至明杰贸易”的记录，和他从快递盒里找到的账册严丝合缝。
“他们没来得及销毁？”他抬眼问。
李会计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跟磨得歪了半寸：“陈总昨天半夜还在会议室发脾气，说‘那老东西的破盒子怎么还没找到’。他不知道...我前天就把真账册寄到您办公室了。”她突然抬头，眼眶泛红，“我女儿下个月要出国读书，我不想她...不想她知道她妈是这种人。”
林昭合上纸袋，朝她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纪委监察组的老周举着工作证晃了晃：“小林，咱们该上楼了。”
二十三楼的会议室里，审计组的小张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林昭时，显示屏上正跳出一组对比图：明远置业申报的“开发区项目建设成本”是1.2亿，可真实采购合同里，钢材、混凝土的总支出连八千万都不到。
“虚增了四千万成本，”小张推了推眼镜，“发票都是从三家空壳公司开的，其中一家的法人，是陈总老婆的表弟。”
几乎同一时间，税务稽查组的王姐在隔壁办公室喊起来：“找到了！2019年5月，有笔500万的‘咨询费’打到了澳门的离岸账户，对方公司注册人叫‘李明杰’——和您之前说的那个明杰贸易法人同名。”
林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逐渐聚集的记者——顾轻语的《云州时报》果然没错过这场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秘书发来的消息：“区长已收到加密报告，正在看。”他低头时，瞥见纪委的小刘举着从电脑里恢复的聊天记录截图冲他比划，照片里陈总给李副市长发的“项目推进顺利，您交代的那套别墅已留好”的微信，正泛着刺目的白光。
下午五点，核查组的车驶回区政府时，天边的乌云正被晚风撕开道裂缝。
林昭坐在后座，看着系统光屏上的“任务完成度：100%”，还有新弹出的提示：“是否申请晋升副处级资格？”
沈清欢从副驾驶转过头，她的发梢沾了点会议室的灰尘，眼睛却亮得像星子：“刚才审计组的人说，这套核查机制要是推广开，能堵上好多漏洞。”
林昭没说话，指尖在“确认”键上按了下去。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对面传来压低的男声：“林科员，明远置业地下车库b3区，第二排第七个车位，有样东西你该看看。”
话音未落，电话就挂断了。
林昭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路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那道父亲留下的划痕，此刻正抵着他的脉搏，一下一下，跳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