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博文倒在零件与血泊之上，缓缓合上了双眼，神情中带着一丝释然。
他的身体残缺不堪，血肉中还残留着无数精细的零件，就像一个玩坏的机器玩具。
林语和柳月府看着他的尸体，露出些许悲怜的神色。
他的人生被彻底的改变了，仅仅是因为智械联盟在电视中多看了他一眼，仅仅因为一个他致死都没有理解的无聊实验。
这些都跟张博文没由任何关系，但他还是被毫无缘由的卷了进去，而且无力挣扎，只能默默承受。
林语看着他，仿佛感受到了那种绝望的无力感，就像河水中的一粒沙尘，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就能将他拍在岸边。
他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死在一个较为熟悉的人类手上，死的稍微像个人类。
纯白的光芒散去，狭长的隧道重新昏暗下来，陆玉明也结束了战斗。
他的左臂被狙击枪的子弹打穿了，但同时也用青铜长戈贯穿了对手的脑袋。
陆玉明沉默的割下了对手的脑袋，从后颈中去取出了一块芯片，一把捏的粉碎。
然后他走到了张博文的尸体前，看着张博文的尸体，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表情，接着，自言自道：“这不会是我的下场，绝对不会。”
他如刚才那般，取出了张博文脑后的芯片，林语几人都没有出言制止，他们知道这些芯片中可能记录了刚刚的一切，甚至还有定位功能。
最后，几人合力，将两人的尸体推到了河流之中。
处理完尸体后，沉默笼罩了这里，林语和柳月府都盯着陆玉明。
方芸有些犹豫，而鱼灵感则大半个身子潜入水中，只露出拳头大的脑袋，一副看戏的姿态。
他们已经从雨林中逃了出来，也得到了迦叶尊者留下的机缘。
现在，和陆玉明联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玉明知道的太多，而且谁都能看出来，他很不简单，或者说有点疯狂，像是刚刚破产，又急于赢回一切的赌徒。
某种意义上说，他和张博文的情况很像，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是张博文已经放弃了挣扎，他还想顽强的活下去。
这样的人，放他活着离开，是个巨大的风险。
陆玉明也擦觉了林语几人的意思，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应该能猜出来，沿着这条河流往上游走，就可以回到地面。”
林语几人都没有说话，水往低处流，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陆玉明继续说道：“但出去之后，你们会需要我的。”
林语看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应该没有来过这里吧，又怎么知道出口的事情。”
“我的确没过这里，事实上之前我也只是偶然发现河底有通道的，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如果不是为了七宝池，我也不会下来。”
“不过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看见这条地下暗河的流向，就能大致猜到出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出口应该在黑市附近。”
陆玉明并没有绕圈子，或是向之前一样有所保留，而是直接交代了所有信息。
林语和柳月府对视一眼，都没有感觉出他在说谎。
当然，这只他们的判断，不过此时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
杀还是不杀。
柳月府看向林语，将选择权交给了林语。
陆玉明一脸平静，不过他紧绷的身体暴露了一切，似乎随时会爆发而出，进行拼死一搏。
它他的目光也不时瞥到鱼灵感的身上，他的判断很准确，拿鱼灵感当人质是唯一可能活命的机会。
鱼灵感也感受到了这种目光，不过它转了转自己的眼睛，没有做任何动作。
“带路吧。”
几十秒的思考后，林语做出了决定。
如果陆玉明的回答有所隐瞒，或者故意拖着他们，那林语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
不过，陆玉明的回答很坦然，很直接。
柳月府点了点头，没有异议，鱼灵感则是深吸了一口气，毫不停顿的说道：“到了黑市给我弄个鱼缸。”
林语几人这才想起来，这还有一条鱼，一条脱了水容易渴死的鱼。
带着这条八鳍怪鱼在路上走，实在不要太显眼。
众人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这个过程很漫长，由于没有阳光，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一路上，地势不知不觉间升高，沉闷、潮湿的隧道中逐渐有了流通的空气，让众人感到清爽不少。
又走了不知多少个小时，风逐渐变的猛烈，河流也宽阔了许多，岩层上不断有细小的光点渗透下来。
陆玉明放慢了脚步，前进的时候，不断敲击着岩壁。
终于，在一块颜色有些浅的石壁前，陆玉明眉头一挑，手中浮现出青铜长戈，然后猛然刺了过去。
这层岩壁并不是很厚，立刻就碎裂开来，光芒一下子就透射了过来，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几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冏。
不过射进来的光并不炫目，反而有些昏暗。
“我们从这里上去。”
陆玉明将缺口敲开，形成了半个身子大小的洞口，然后从其中爬了出去。
林语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紧接着跟了出去，爬出洞口，他发现这是一口枯井，一口很深的枯井，距离地面大概有50米。
外边的天气很晴朗，天空中只有几朵云彩。
林语施展御风能力，飞到了井口处，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观察了下附近。
外边很空旷，是大片干涸的土地，土地上长着零星枯黄的杂草，在远处能看见一条条大裂谷。
“没有问题。”
林语对下方的柳月府等人打了个手势，让后久违的踏上了地面。
陆玉明跟着上来，说道：“据说几百年前这里一座村庄，降临事件后，变异物种开始向人类进攻，这里就被废弃了。”
然后，他抬手了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就是黑市，按照军方的称呼，是叫1号黑市。”
“1号黑市，是被几个草食系王级变异兽照着的，治安比较好，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其他黑市来说，1号每天离奇死亡的人数还不到10人。”
林语远远眺望过去，果然发现那里有一座村庄，村庄的面积很大，靠着一支山脉而建，一眼看过去，看不到边界。
村庄里大部分都是瓷砖和水泥间的平房，二层和三层的小楼只是极小部分。
村庄里最大，也最显眼的建筑一座三层的庙宇，似乎是最近刚装修过，都刷上了新漆。
村庄里有不少人，光是林语看见的就有五十几人。
除了人类之外，村庄里还有许多变异物种，有直立行走的变异马、变异鹿，也有四肢爬行的狼形变异兽、虎形变异兽。
天空中，不时有巨大的鸟类变异兽落下。
其中林语还看到几只穿着人类衣服的变异兽，由于体型原因，大部分都是披着的大码外套，和一些肥人裤衩。
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是滑稽还是怪异的感觉。
村庄中，人类是占大多数的，那些平房都是人类在经营，也有许多人类在外边摆摊，摊子上是一些人类世界随处可见的小玩意，有点像是五金店或者两元店。
有的变异兽在地毯前和人类交谈，也有的走进了平房之中。
人类和变异物种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冲突，不过人类都随身带着枪或者刀剑，走路时也在留意四周，神情颇为谨慎。
林语记得，猴子跟他们说过，如果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进黑市中。
林语也不打算进去，只想带着鱼灵感尽快回到第99市，不过他不知道具体的路线，只能让陆玉明带路。
陆玉明说道：“返回钢铁长城之内，也要走秦岭山脉，别的路线都很危险。”
“不过回去的时候，军方查的要严很多，每个星期中只有周六才能回去。那天是军方故意放的口子，其他时候回去一律格杀无论。”
执行这次任务之前，那位中年军官也跟林语几人提过这点。
北方阵线军方的态度是出宽进紧，出去时管的很松，进来的时候则非常严，某种意义上来说，黑市就是罪犯的流放之地。
林语想了想，说道：“被军方抓道，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陆玉明知晓林语等人的任务就是将鱼灵感带回去，摇摇头，“恐怕你们不一定能见到军方。”
“从这里到秦岭山脉的路线上，都被变异物种封锁了，就如人类在这里安插探子一样，王庭也在安插了大量的眼线。”
“周六那天能回去，其实是人类和王庭的约定俗成，因为两方都需要黑市的存在。”
“但如果其他时间回去，恐怕会遭受大量的攻击，毕竟黑市之外，人类是不受庇护的，在大部分变异物种眼中人离都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林语皱了皱眉头，还是不想轻易踏入黑市，道：“我们可以躲在地下，一直躲到周六。当然，你也要在这里陪着我们。”
陆玉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种办法，迟疑了一下，道：“好吧，这也是一个方法。”
这时，了望远处的柳月府突然说道：“天上！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数量很多。”
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远方的天空上出现了无数黑点，这些黑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迅速遍及了正片天空。
“怎么会有这么多鸟类变异兽，这里可是黑市的范围！”陆玉明露出震惊的神色，失声道。
几位草食系王级变异兽为了保护黑市的安全，是不允许大量变异物种靠近这里的，这大群的鸟类变异兽显然违反了禁令。
这些鸟类变异兽越来越近，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
这种数量级的变异兽，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应对的，林语喊道：“躲回井里去！”
几人又迅速爬回了隧道中，将那个洞口封的很严实。
过了一个小时后，林语重新探了出去，发现那群鸟类正在向远方飞去。
懒散的泡在地下暗河中的鱼灵感，吐出一口气泡，道：“是来找我的。”
......
无人区深处，天色渐暗，小半个天空都被夕阳染成了淡金色。
一处视野开阔，地形平坦的区域，扎起了大大小小数千顶帐篷，这里是2万名华国精锐士兵驻扎的临时营地。
营地区域外，一队队士兵严格执行着巡逻任务，巡逻范围一直延伸到营地一公里外的大裂谷前。
穿着小巧军装，带着欧式黑纱礼帽的【不朽】女士，看着天边飞回来又飞走的大群鸟类变异物种，微微蹙眉。
这时，同样穿着军装的秦蓉，手里拿着记事本和笔走了过来，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根据空军传过来的情报，王庭似乎突然加大了对无人区外围的搜索力度，鹰王、虎王都派了大量的兵力，他们似乎准备封锁整个外围区域。”
“那里是哪只小队负责的区域？”【不朽】女士轻声问道。
“是第三学院的探索者小队，队长是十二校大比的冠军，林语，队员还有柳月府和方芸。”
【不朽】女士挑了挑自己的眉毛，“是那几个孩子？张小清这小子倒真舍得。”
“不过既然王庭的反应那么大，他们应该是成功了。”
秦蓉露出一丝忧色，看着夹在记事本中的无人区航拍照片，“不过他们恐怕很走正常渠道回来了，应该会借助黑市的路线。”
【不朽】女士沉默了片刻，轻轻抚摸着自己半边黑色头发，“如果我现在在钢铁长城就好了。”
秦蓉正色道：“我们已经达到王庭腹地了，你可千万不能乱走。”
“我知道。”
【不朽】女士又将目光投向前方，前方是无人区中少见的山脉，过了这山脉就是王庭的腹地。
“青眼狼王的部族已经被我们灭的差不多了，可除了鹰王和虎王之外，没有王级变异兽出来帮它。”
“本应该出现的蚁王也没有露面，就连它的近卫暗夜蚂蚁也不在。”
秦蓉说道：“看来王庭内部没有达成一致，消极派先不说，草食系的王级变异兽还没有动静。”
【不朽】女士思索了片刻，“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