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车内压抑的沉默！巨大的惯性将林默狠狠掼向前排座椅，额头磕在冰冷的皮革靠背上，眼前金星乱冒。胸腔里那颗本就狂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老板！前面路口好像有情况！” 司机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警惕。
林默和周正的目光瞬间穿透挡风玻璃，投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昏黄的路灯下，几辆自行车歪倒在地，两拨人正推搡叫骂，场面混乱。而在那片混乱的边缘，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如同受伤疯牛般的身影正粗暴地拨开人群，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探照灯，凶狠地扫视着每一辆经过的汽车——正是陈卫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居然追到了这里？！林默的血液瞬间冰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周正这条深潭里的巨鳄尚未摆脱，外面又堵上了陈卫国这头不死不休的恶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周正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他显然也认出了陈卫国。“阴魂不散。” 他低声吐出四个字，语气带着一丝对麻烦的厌烦。
“掉头！走复兴路！” 周正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对司机下令，声音不容置疑。他绝不会让陈卫国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莽夫破坏他的“测试”和“招揽”。
司机反应极快，方向盘猛地一打，桑塔纳如同一条灵活的黑色游鱼，在路口混乱人群的缝隙中，以一个惊险的弧线完成了转向，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与陈卫国位置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操！那辆车！停下！！” 混乱中，陈卫国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隐隐传来，带着气急败坏和疯狂的意味。他似乎瞥见了桑塔纳后座上林默模糊的身影！
林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贴座椅，死死盯着后视镜。只见陈卫国如同疯魔，不顾一切地推开挡路的人，试图追上来，但他两条腿如何追得上四个轮子？桑塔纳迅速加速，将那个暴怒的身影和混乱的路口远远甩开，消失在昏暗的街灯尽头。
危机暂时解除，但车内凝重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更加紧绷。周正的目光重新落在林默身上，带着被打断的不耐和更深的探究：“小兄弟，看来你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认购证的中签率，你怎么看？”
刚刚经历生死时速的惊魂，此刻又要面对周正这老狐狸刁钻的考题。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磨盘，碾压着林默的神经。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他必须用“价值”换取暂时的安全！
恐惧被强行压下，大脑在冰冷的指令下再次进入超频状态。他闭上眼，隔绝掉车窗外流动的霓虹和周正那令人窒息的注视，意识沉入一片由数字和逻辑构筑的思维宫殿。
* **已知锚点：** 认购证发行总量：公开数据，207万份（记忆）。
* **核心变量：** 首次摇号新股发行总量（x）！这是关键！记忆模糊，但根据92年政策放开初期“试验性”特点及老八股规模推断…首批规模不会太大！保守估计，总募资额可能在1-2亿之间（记忆碎片）。
* **单价因子：** 新股发行平均单价（Y）。老八股价格区间提供参考，结合“试验性”特点，Y值不会太高，可能在5-15元区间（推算）。
* **推导：** 新股总数量 ≈ x\/Y。结合募资额预估，首批新股数量可能在10-30只之间（概率模型核心输出）。
* **中签率公式：** 中签率 ≈ (新股总数量 * 每签可认购股数) \/ 认购证总份数。
* **关键假设：** 每签可认购股数（Z）。政策未明！按常规思维，可能设定为500股或1000股（常识判断）。取500股为基准。
* **模型推演：**
* **悲观场景（新股少，单价高）：** 新股10只，均价15元，募资1.5亿。则总股数≈1000万股。中签率≈ (1000万 * 500) \/ 2.07亿 ≈ 24.15% （此公式有误，应为：中签率 = 新股总份数 \/ 认购证总份数。但新股总份数未知，需以股数除以每签股数换算。此处林默思维推导逻辑如下：）
* 实际需计算：新股总“签数” = 新股总股数 \/ 每签可认购股数 (Z)。
* 若Z=500股，则新股总签数 = 1000万股 \/ 500股 = 2万签。
* 中签率 = 2万签 \/ 207万份 ≈ 0.966% （万分之96.6）。
* **乐观场景（新股多，单价低）：** 新股30只，均价5元，募资1.5亿。总股数≈3000万股。新股总签数=3000万\/500=6万签。中签率≈6万 \/ 207万 ≈ 2.90%。
* **最可能场景（取中）：** 新股20只，均价10元，募资2亿。总股数≈2000万股。新股总签数=4000签？错误，应为2000万\/500=4万签。中签率≈4万 \/ 207万 ≈ 1.93%。
林默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数据流一闪而逝。他看向后视镜里周正等待的目光，声音因高速思考而略显干涩，却异常清晰：
“周老板，中签率的关键在于首批新股规模和单签配售股数。基于公开数据和政策惯性推断，首批规模不会太大，总募资额可能在1-2亿区间。结合老八股价格参考，新股单价保守估计在5-15元。由此，首批新股数量可能在10-30只区间。”
他语速平稳，如同在陈述客观事实：
“核心变量是政策设定的‘单签可认购股数’。若按常规500股计：
* 悲观（新股少价高）：中签率约 **0.97%**（万分之97）。
* 乐观（新股多价低）：中签率约 **2.90%**（万分之290）。
* 最可能（居中）：中签率约 **1.93%**（万分之193）。”
“若政策激进，单签设定为1000股，中签率数值需减半。但考虑到认购证本身的稀缺性和试验性质，500股可能性更大。”
林默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影响中签率的‘非数字’因素：** 一是政策具体细则的微调，二是…‘人为分配’。”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直视周正，“某些渠道，或许能获得高于公开摇号概率的‘保障’。这是无法量化，却真实存在的‘溢价’。”
“至于押注…” 林默的手下意识按在藏着认购证的胸口，“**分散是规避小概率风险的基础，集中则是博取高赔率收益的刀刃。** 在信息完全透明、绝对公平的假设下，分散持有是最优解。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在这个存在‘溢价’的现实里，将‘门票’押注在拥有更高‘保障系数’的渠道上，即使付出部分代价，其预期收益也可能远超分散博弈的数学期望。前提是，能准确评估那个‘保障系数’的价值。”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和窗外城市流动的声响。
周正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如同深潭投入巨石，掀起了难以察觉的波澜！林默的分析，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数据支撑有力！更重要的是，他毫不避讳地点出了“人为分配”这个核心潜规则，并且精准地提出了“保障系数溢价”的概念！这份洞察力和敢于直面黑暗的冷静，远超他的预期！这已经不是“怪才”，而是真正的…妖孽！
“好！很好！” 周正缓缓开口，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带着一丝兴奋。“林默，你的脑子，果然值这个价！” 他指的是出手救下林默的代价。
“你的认购证，现在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太扎眼。‘疤脸强’不会善罢甘休，陈卫国更是条疯狗。” 周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想活命，想保住你这第一桶金的‘种子’，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桑塔纳缓缓停在了黄浦江边一处相对僻静的观景台旁。远处外滩的万国建筑群灯火辉煌，勾勒出这个时代金融心脏的轮廓，近处江水沉黑，倒映着点点灯火，如同蛰伏的巨兽。
“阿强。” 周正对司机示意。
司机立刻下车，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打开了林默一侧的车门。
“跟我来。” 周正率先下车，江风拂动他考究的衣角。
林默深吸一口带着江水腥味的冷空气，跟着下车。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周正走到江边栏杆旁，背对着璀璨的外滩，面向沉沉的江水，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给你一个‘安全屋’，在接下来的摇号期和首批新股上市前，足够安全，没人能找到你。作为交换…” 他转过身，金丝眼镜反射着远处的霓虹，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默，“…第一，你那十张认购证，由我指定的渠道代为保管和操作，上市后利润，扣除‘渠道费’和‘安全保障费’，净收益你拿六成。”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周正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未来的笃定，“你需要把你脑子里那个‘计算’的方法，尤其是如何捕捉市场情绪与价格背离、如何在极端混乱中寻找确定性套利路径的‘算法雏形’，整理出来。不需要你全部交底，但需要让我看到它的框架和核心逻辑。我要评估它…持续创造价值的能力。”
六成收益！交出算法雏形！
条件苛刻！但林默知道，这是周正给出的、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安全绳”。没有周正的庇护，他活不过三天，认购证也只是一堆废纸。六成，总比血本无归甚至丢掉性命强！至于“算法雏形”…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可以给，但绝不会是全部，更不会是核心！他会给周正一个“阉割版”的、足以让其惊艳却又无法完全复制的框架！
“成交。” 林默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斩钉截铁。他从贴身处掏出那十张染着汗渍、甚至隐约带着一丝血腥和垃圾腐臭气息的认购证，毫不犹豫地递向周正。动作干脆，没有丝毫留恋。他知道，此刻的放手，是为了未来更大的掌控。
周正看着林默递过来的凭证，又深深看了一眼少年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决断和隐忍，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他接过凭证，没有清点，随手递给身旁如同影子般的司机阿强。
“明智的选择。” 周正点点头，“阿强会带你去地方。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记住，在接到我的通知前，不要露面，不要联系任何人，包括…那位苏小姐。”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滑到路边。司机阿强对林默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默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灯火辉煌的外滩，那片即将掀起认购证风暴与股海狂潮的战场。然后，他没有任何迟疑，转身钻进了那辆灰色面包车。
车门关上，面包车迅速驶离江边，融入沉沉的夜色。
周正独自站在江边，看着手中阿强刚刚递回的一份关于林默背景的简报（显然在车上时阿强已通过某种渠道获取并打印出来），上面简略记录着南江邮市、陈卫国等信息。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如渊。
“南江…泥沼里爬出来的小虫子，带着一身泥腥味和…钻石般的大脑？” 周正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拿出大哥大，拨通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掌控：
“喂？是我。‘种子’已入仓，品相…超乎预期。重点关注虹桥‘疤脸强’的动向，让他安分点。另外，万国苏晴那边…适当放点‘林默被大人物看中’的风声出去，看看反应。还有，南江那条叫陈卫国的疯狗…找到他，给他指条‘明路’，告诉他，想找林默报仇，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他挂断电话，最后望了一眼林默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黄浦江对岸那片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璀璨灯火，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与更深沉的算计。
“第一桶金的种子已经埋下…林默，让我看看，你这株幼苗，能在接下来的惊涛骇浪里，长成怎样的参天大树？或者…被碾成齑粉？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江风凛冽，卷动着他的衣角，也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上海滩乃至全国的——认购证风暴与股海初航的滔天巨浪。而林默，这枚刚刚完成“数字筑基”的种子，正被投入风暴之眼的边缘，等待着他真正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