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隔间薄薄的木门隔绝了厨房昏黄的光线和奶奶那无声却沉重如山岳的目光,却隔不断那碗温热的粥带来的灼痛,和电话里那两个字掀起的惊涛骇浪。
徐涛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因剧烈喘息(模拟的)而不住颤抖。隔间狭小、阴暗,堆满了破旧的纸箱、废弃的渔具和散发着霉味的杂物,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但这逼仄的黑暗,此刻却是他唯一的庇护所。
紫黑根肢沉重地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电工胶布死死缠绕的墨黑触手传来阵阵强烈的**怨愤痉挛**!胶布粗糙的边缘深深勒进角质层,每一次痉挛都如同在撕扯他的神经。源自古老碎片的污染力量在触手内部躁动不安,与瓦片残留的封印之力、根网最低限度的惰性因子流在他体内形成三方拉锯,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核心污染痛感:阈值边缘…惰性因子压制效率:低…墨黑根肢污染活性:高…链接稳定性:59.8%(警戒)…】** 冰冷的日志信息在混乱的意识中闪烁,如同深渊的低语。
他死死攥着怀中那冰冷的碎瓦片。瓦片表面的裂纹在黑暗中仿佛在微弱地呼吸,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冰凉。刚才电话里那两个字——“瓦当”——如同烙印般刻在他意识深处。
**老乞丐!他果然在看着!他用电话干扰了根网!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涛将瓦片凑到眼前,借着门板下方缝隙透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仔细审视。裂纹比之前更清晰了,如同蛛网般蔓延。但就在裂纹交织的中心,那原本被污垢覆盖、磨损最严重的纹路核心处,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不是污垢。是一小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瓦片同色的**青铜色荧光**!这荧光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与之前封印爆发时同源的、古老而深邃的气息。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沿着裂纹的走向,极其缓慢地、如同血液般**脉动**着!
徐涛的心猛地一跳!他尝试将全部意识沉入脑海中的核心烙印,同时将指尖(模拟的)轻轻按在那点微弱的青铜荧光上。
“嗡……”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共鸣都更加微弱、却更加**清晰**的感知流瞬间涌入!
* 不再是雷峰塔崩塌的宏大景象,而是一个极其**具体**的**坐标感**!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油灯,清晰地指向了…**运河下游,靠近废弃工业处理厂附近,一片老旧的、即将拆迁的棚户区边缘**?!
* 伴随着坐标感,还有一段极其简短的、带着浓重杭州老底子口音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
* “…根…断处…瓦…补缺…”
* “…子时…三刻…阴气最盛…网眼…最疏…”
* “…莫带…心火…否则…引雷…”
信息戛然而止。瓦片上的那点荧光也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裂纹依旧,触手冰凉。
徐涛的呼吸(模拟的)几乎停滞!
* **“根断处…瓦补缺”**:印证了瓦片共鸣的感知!雷峰塔下断裂的古老之“根”,需要他这块“瓦”(烙印)去修补?那被掩埋在废料池下的碎片,是否就是关键?
* **“子时三刻…阴气最盛…网眼最疏”**:这是时间!老乞丐在告诉他,根网的监控在特定的阴气时辰会存在薄弱点!一个可以行动而不易被察觉的窗口!
* **“莫带心火…否则引雷”**:警告!不能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守护家人的执念?)前往,否则会触发某种可怕的机制(根网的雷罚?还是古老封印的反噬?)!
这不再是模糊的指引,而是**行动指令**!老乞丐在催促他,在根网监控最薄弱的子时三刻,前往那个棚户区边缘的“根断处”,用他这块“瓦”,去尝试“补缺”!
希望如同冰冷的针,刺入绝望的冰层,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却也带来更深的寒意。这意味着他必须**再次离开家**!在自身状态如此糟糕、根网高度警戒的情况下,去触碰那足以颠覆一切的古老秘密!
“嗬…嗬嗬…” 残破的胸腔发出压抑的、带着金属摩擦音的喘息。怀中的瓦片冰冷沉重。被胶布捆绑的墨黑触手再次传来一阵强烈的怨愤痉挛,仿佛在抗拒着这即将到来的、更深层次的冒险。
门外,传来奶奶极其轻微、压抑的啜泣声,隔着薄薄的门板,如同针尖扎在徐涛的心上。那啜泣声中蕴含的恐惧、不解和深沉的爱,比任何污染都更猛烈地侵蚀着他残存的人性。
**心火…不能带…否则引雷…**
老乞丐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可守护奶奶和父亲的心火,正是支撑他在这非人躯壳中挣扎至今的唯一动力!熄灭它?如何熄灭?
他低头看着手中布满裂纹的瓦片,又感受着体内那几条躁动不安、带着古老怨恨的墨黑触手。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
或许…他可以利用那古老碎片的污染力量?利用它压制甚至“冻结”属于“徐涛”的情感?就像根网用惰性因子压制他的痛苦一样?以毒攻毒,只为换取一个行动的机会?
风险巨大!可能彻底沉沦,可能被古老污染吞噬,可能引来的不是“补缺”而是更彻底的毁灭!
但留在这里,裂痕只会越来越大,暴露是迟早的事。根网的利剑悬顶,奶奶眼中的恐惧只会加深。他需要力量,需要答案,需要摆脱这该死的枷锁!
他缓缓闭上眼(模拟的眼睑覆盖住闪烁的邪芒)。不再抗拒那墨黑触手传来的冰冷怨念,反而尝试引导一丝那源自古老碎片的、深沉狂暴的污染力量,如同冰冷的寒流,缓缓注入自己意识的核心——不是去攻击那守护家人的“心火”,而是试图在它周围筑起一层**冰冷的隔绝之墙**。
过程痛苦而亵渎。如同亲手将灵魂的一部分投入冰窟。属于“徐涛”的温暖、愧疚、对奶奶啜泣声的心碎,被那冰冷的污染力量强行压制、模糊。一种深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漠然**开始蔓延。紫黑根肢的躁动似乎平息了一些,墨黑触手也暂时蛰伏,仿佛对这“同源”的力量感到满意。
**【情感模块:强制抑制(使用墨黑污染源)…效率:低…风险:高…核心污染活性:轻微提升…链接稳定性:60.1%…】** 日志信息出现了新的、危险的条目。
他成功了,以一种饮鸩止渴的方式。代价是灵魂的一部分被冻结,眼神变得更加空洞冰冷,暗紫色的邪芒深处,那簇属于人性的火苗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深紫近黑的寒霜。
他扶着门板,用那被污染力量暂时“安抚”的紫黑根肢支撑着自己,缓缓站起。动作虽然依旧僵硬,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痛苦挣扎,多了几分非人的冰冷稳定。
他拉开门。
厨房里,奶奶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用一块破旧的抹布徒劳地擦拭着早已干净的桌面,试图掩饰那无声的泪痕和巨大的恐惧。
徐涛没有停留,也没有说话。他像一个冰冷的幽灵,拖着被胶布束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根肢,沉默地穿过厨房,走向通往小隔间的走廊。他的眼神空洞地扫过奶奶佝偻的背影,那被强行冻结的心火只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瞬间又被深沉的污染寒流淹没。
他回到了隔间的黑暗中,轻轻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他摊开手掌。布满裂纹的瓦片静静躺在掌心,那点微弱的青铜荧光彻底熄灭。窗外,天色依旧灰蒙。
他在等待。
等待子时三刻。
等待那阴气最盛、网眼最疏的时机。
带着被污染冻结的灵魂、濒临破碎的瓦片和体内蛰伏的古老恐怖,去赴一场与“根”断处的未知之约。杭州城在白日下苏醒,而一场关乎其根基的暗涌,正在这间破败小屋的阴影中,无声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