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像熬糊了的糖稀,裹着徐涛往下沉。肋骨下的剧痛一阵阵抽上来,像有人拿烧红的火钳在里面搅。喉咙里那股铁锈味怎么也压不下去。耳朵里嗡嗡的,刀条脸的惨嚎、另外两个混混的呻吟,还有巷子深处哪家飘来的电视声,混成一锅糊嗒嗒的粥。
【倒计时:71:32:15…】
冰冷的电子音像根冰锥,猛地凿穿混沌,狠狠扎进徐涛的太阳穴!他一个激灵,眼皮像被胶水黏住,挣扎了几下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视线模糊晃动。最先看清的,是头顶被两侧高墙挤成一条缝的灰白天光。雨停了?还是天快亮了?他动了一下,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重新拼凑,左臂钻心地疼,胸口更是一呼吸就扯着筋。喉咙发干,血腥味更浓了。
他下意识想撑地坐起,右手刚一用力——
“嘶!”
掌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这才猛地想起昏迷前攥着的那块硬东西。低头看去,右手还死死地、痉挛般地紧握着。指缝里全是干涸发黑的血痂,混合着泥污。那块东西冰凉刺骨,边缘像刀口一样硌着血肉模糊的掌心。
他忍着剧痛,艰难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掌心的皮肉被锐利的边缘割得翻卷,血痂粘连着,每分开一点都带来新的刺痛。
终于,那块东西完全暴露在微弱的晨光下。
是一块巴掌大的瓦当碎片。青灰色,质地坚硬异常,绝非寻常砖瓦。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污泥和陈年苔藓,但边缘处,被他自己的鲜血浸润过的地方,露出了底下模糊的纹路——几道弯曲的线条,隐约勾勒出一个塔的轮廓,底座宽厚,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古意。
雷峰塔?徐涛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被更强烈的荒谬感淹没。祖传?他爸徐建军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留下,哪来的祖传瓦当?还他妈是雷峰塔的?扯淡!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低于安全阈值。任务倒计时:71:15:08…请尽快行动。】
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在颅内炸响!比刚才更清晰,更不容置疑!
“行动你妈个x!”徐涛喉咙里滚出一句杭骂,沙哑得像破锣。他试着想把这破瓦片甩出去,可念头刚起,一股更尖锐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猛地从瓦当碎片传来,顺着手臂瞬间席卷全身!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连带着胸口和手臂的剧痛都像是被冻成了冰碴子,扎得更深!
“呃啊!”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
【抗拒指令,惩罚:神经痛觉模拟放大150%,持续30秒。】
【倒计时:71:14:55…】
“嗡——!”
徐涛只觉得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电钻!全身的痛感神经像是被通了高压电,左臂的钝痛、肋下的闷痛、掌心的撕裂痛、还有之前被钢管砸中的地方…所有痛楚瞬间被放大到极致!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被铁锤敲打,每一寸肌肉都在被钢针穿刺!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弓起,像只被扔进滚水里的虾,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t恤,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三十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那股足以摧毁意志的剧痛潮水般退去时,徐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软在冰冷湿滑的青石板上,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处,带来阵阵闷痛。汗水混着血水和泥水,糊了他一脸。
那瓦当碎片,依旧冰冷地躺在他摊开的手心里,纹路上的血迹似乎被它“吃”进去了一些,显得更深沉了。
“妖…孽…”徐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悸。这鬼东西,不是幻觉!它真能要他的命!
【理解宿主初步认知。本单元为“文明锚点”辅助协议,非妖孽。任务目标:奎元馆,李阿炳,虾爆鳝面。72小时。请宿主珍惜生命,积极行动。】
【提供导航辅助:奎元馆(解放路店),距离:2.3公里。建议路线…】
导航?徐涛差点被气笑了。老子肋骨可能断了,左臂肿得跟馒头一样,走路都打飘,你让老子去2.3公里外找什么狗屁面馆?还他妈要帮人做面?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刚撑起半个身子,左臂一阵无力剧痛,又重重摔了回去,牵扯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巷子深处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还有女人尖利的抱怨:“大清早杀猪啊?嚎丧一样!让不让人困觉啦?”显然是刚才的动静吵醒了附近的住户。
徐涛心里一紧。不能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惨样躺在这里,更不能让人发现这块诡异的瓦当。他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撑住地面,右腿发力,一点点把自己从冰冷的石板上“拔”了起来。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他靠在湿漉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t恤在肋下位置被短棍戳破了一个洞,周围洇开一片深色的血迹,混合着地上的泥水,脏污不堪。左臂的袖子撸上去,小臂上一道狰狞的青紫色肿胀淤痕,触目惊心。右手掌心更是血肉模糊。
这副尊容,别说去奎元馆找什么老师傅,走到大街上就得被巡警当流浪汉或者逃犯给扣了。
【侦测到宿主严重外伤。启动紧急预案…消耗微量储备能量,提供局部镇痛及肌肉活性刺激…】
【警告:此操作将略微加速倒计时。是否执行?】
“执行!”徐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现在只要能站起来走路,管它加速多少!只要别死在半路上!
话音刚落,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突然从紧握瓦当的右手掌心传来。那暖流迅速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剧痛的左臂,一股流向闷痛的肋下。左臂那钻心的疼痛感像是被一层温水包裹住,虽然没消失,但变得可以忍受了。肋下的闷痛也减轻了不少,呼吸顺畅了许多。更奇妙的是,原本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有些发软的双腿,似乎也注入了一丝力气。
虽然依旧狼狈不堪,浑身是伤,但至少,他能站直了,能迈开步子了。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手心里那块冰冷依旧的瓦当碎片。这东西,折磨他,但也暂时救了他。妖孽!绝对是妖孽!
他踉跄着,用右手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地往巷子口走。脚下虚浮,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经过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刀条脸时,那家伙抱着变形的脚踝,满脸是汗,眼神怨毒又带着恐惧地看着他。
“黑皮…你…你手里…什么鬼东西…”刀条脸嘶哑地问,声音里带着痛楚和惊疑。
徐涛脚步没停,只是侧过头,用那双深井般的、此刻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妖孽”缠上的疯狂。
“管好你自己。”徐涛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摩擦,“再碰我,下次废的不是脚。”
刀条脸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后面威胁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徐涛不再理会他,继续扶着墙,艰难地挪向巷口。晨光熹微,照亮了十五奎巷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也照亮了他佝偻着、浑身血污泥泞、右手紧握着一块诡异碎片的背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倒计时:70:58:41…】
冰冷的数字在他脑海里跳动,如同催命的鼓点。
奎元馆…解放路…李阿炳…虾爆鳝面…
他妈的,这都什么事儿!